平凉一战的胜负是没有悬念的,因为突厥、梁军主力都已经北撤,李善在百泉县一带构建防线,事实已经将平凉县封锁在了南侧。
驻守平凉县的是梁军大将辛獠儿、李正宝,率军出击,在县北二十里被马三宝、李客师急袭大破,后逃窜却被县人拒之门外,最终被俘。
陈叔达在军略一道没什么见解,只笑着问:“突厥此番大败,看来很快就能收复三州……当日陛下在两仪殿言明,收复三州,怀仁进爵嗣王。”
李善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其实嗣王与郡王没有本质的区别,品级都是从一品。
不过他日宫中设宴,李善是能名正言顺的坐在淮安王李神通、赵郡王李孝恭、淮阳王李道玄的前面了。
“不过此战短时间内只怕难以终结。”李善微微摇头,“梁师都以重兵屯于固原县,又坚守关卡,更手握箫关……”
如果说之前泾州大捷,关键在于李善拿下了边界要道,掌握了对阵突厥的主动权,但突厥撤兵之后,战场的主动权依旧不在李善手中。
因为箫关还在梁军手中,通过箫关,梁师都能牢牢的掌控局势,随时调遣兵力入原州,而唐军却不能去攻打灵州、会州。
陈叔达笑道:“临行前陛下曾言,战事皆由怀仁一言而决。”
“陛下如此信重……”李善感慨的叹了声,对我这么信任,还好这一世李世民不太可能再闹出玄武门之变了,不然我真是没脸将李渊送到船去吹风。
“对了,西河郡公书弹劾。”陈叔达突然低声道:“据说怀仁私纵突利可汗?”
一旁的温彦博向李善投去幽怨的眼神,后者干笑道:“陛下可有责罚?”
“此来途中,陛下命人传话,以崔舍人当面斥责。”
李善无语了,一旁的窦轨差点笑出声来,让岳父大人来训责女婿……也亏李渊想得出来,这哪里是训责,明明是怀柔嘛。
陈叔达笑着摇头,“怀仁这等心思也不知是如何练就的。”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这件事,甚至觉得李善在生擒突利可汗之后八成是大喜过望……一方面有将突利可汗送归的借口,毕竟不能让阿史那社尔轻易一统突厥,另一方面也有了自污的借口。
李善本就册封郡王,实在是封无可封,即使李渊对其再信重,这种局势持续的时间长了,很难说会发生什么变化……而李善私放突利可汗,这给了李渊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呃,温彦博在弹劾奏折中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点出了,邯郸王与突利可汗义结金兰,八拜之交,战场搏杀实属无奈,但却不愿刀斧加身,为全义气,将其送归。
另一侧的窦轨也点头赞同,“说起来倒是有些像裴相少年时。”
“裴相少年时以文章华美,谋略过人而名声鹊起,的确仿佛怀仁。”温彦博连连点头,冷笑道:“文章华美甚之,谋略过人或更甚之!”
李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好像很多人都将自己与裴世钜相比较,两人都少年丧父,年少成名,都得君主信重,而且都对突厥很有一手,虽然李善几度大败突厥,但从整体局势而言,还是用计更为关键,与裴世钜当年语裂突厥的行径很像。
李善咳嗽两声,强行换了个话题,“世叔明鉴,若突利可汗身死,只怕阿史那社尔一统突厥……”
“老夫说的是这吗?”陈叔达没好气的瞪了眼,“西河郡公何等人?”
“难道他是那等嫉贤妒能之辈?”
“难道西河郡公看不清楚其中玄机?”
李善无言以对,只干笑了几声。
“此事只怕是怀仁刻意为之吧。”陈叔达笑骂道:“只可怜彦博被人无端指责,都言其眼热军功,陷害有功主帅。”
李善更是没话说了,只能在心里抱歉……温彦博可真是君子啊,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利弊,但总有人觉得温彦博不要脸。
嗯,边的窦轨就不肯背这个锅。
陈叔达打量着李善,当年他持身公正,在落卷中看到了那首春江花月夜,立即呈给了李渊,李善这位史第一位状元郎才新鲜出炉。
之后的几年内,陈叔达与李善一直保持着淡如水的君子之交,除了年节之外并没有什么来往,但相互之间的关系却日久而深。
此行途中,陈叔达一直有所忧心,生怕李善善于谋国,而拙于谋身……类似的事情在当年李善筹建霞市,与突厥通商就可见一二,但没想到这位青年心思如此机敏,在大败突厥的当口还刻意留下了这个漏洞。
眼见到了营门处,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李善听见什么“县公”,皱着眉头回身看去,众将登时安静下来,最闹腾的薛万彻、段志玄闭气凝神,低头垂目。
陈叔达稍微有些意外,这些将领每一个都是血战余生,每一个都心有傲气,却如此俯首帖耳,而窦轨、温彦博却并不意外,邯郸王总领大军,亲近士卒,与将校谈笑无忌,但实则颇有威严,令行禁止,无人胆敢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