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百零八坊,平日最热闹的永远是平康坊,但在武德九年三月十二这一日,最热闹的是皇城角边的延寿坊。
延寿坊是最靠近皇城的十四个坊之一,又背靠西市,早在前隋时期就多有重臣府邸,李渊攻入长安之后,靠近皇城的大批府邸都被收为国有,只偶尔赏赐给宗室、重臣,是全长安最黄金的地段之一,只比同样靠近皇城但邻朱雀大道的善和坊、兴道坊略逊半筹。
“当年魏王以《春江花月夜夺得头名,宇文仁人以此府邸相赠。”漫步而来的七八个官员中,黄门侍郎唐俭笑道:“说起来,宇文仁人与魏王相交最早。”
唐初的婚礼都是黄昏时分举行的,这些朝臣都是刚刚放衙,从朱雀门出来,笔直往西过了善和坊、太平坊就抵达延寿坊了。
进了延寿坊,一个朝臣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宅门口,啧啧两声,“郢国公倒是好气度,这等手笔……”
延寿坊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段,这栋宅子还占地不小,又花了将近两年时间修缮,据说还请了将作监的大匠帮忙。
人群中的房玄龄笑着看向侧面的吏部员外郎凌敬,“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还真不能不解释,毕竟宇文士及是天策府的司马,凌敬无可奈何的低声解释道:“当年怀仁落脚东山寺,不久后前隋南阳公主选了东山寺清修,与郑国夫人多有来往,颇为赏识怀仁。”
“噢噢!”众人立即懂了,就算不懂的也听身边同僚叙述几句就明了。
南阳公主是宇文士及的前妻,独子宇文禅师被窦建德所杀……这其中的意味,而房玄龄、凌敬更知道,最重要的还不是这個,而是宇文士及与李德武两个都做过同一件事。
与李善交好的太常请窦诞笑着说:“记得前年初,就是因为南阳公主,郑国夫人与齐王妃在东山寺还闹得不快。”
“诸位一起到了。”门口的韦挺笑着迎了上来,身侧是左千牛卫将军张琮。
韦挺是今日婚礼的赞者,是太子前些时日在御前开玩笑的提出来的,李渊不置可否,李善无奈的请了南安郡侯张琮也做赞者……为此,平阳公主还冲着李渊发了几句牢骚,谁听说过婚礼有两个赞者啊!
不过也合适,一个是太子的总角之交,一个是秦王的连襟。
众人一一行礼后进了宅子,窦诞好奇的左顾右盼,“以后怀仁就住在这儿了?”
“除非是初一十五的早朝前夜,平日还是在庄子。”凌敬解释了句,“只是婚礼在庄子多有不便。”
窦诞理解的点点头,因为迎亲婚礼是在黄昏时分,日月潭在城外,婚礼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快入夜了,而长安夜间是要禁宵的,搞不好连城门都进不去。
所以才选在了延寿坊成婚,宾客观礼结束大都能赶回家,即使来不及延寿坊也有足够的屋子,庄子那边条件就简陋的多了。
“怀仁,怀仁,恭喜了。”
“光大兄来了。”李善精神一震,这几日他简直就是个工具人,任人摆布还不能发牢骚,现在穿的花团锦簇正准备去迎亲,一把抓住窦诞,“都不是外人,光大兄与凌公帮忙招呼招呼,今天来的宾客实在有点多。”
原本李善人缘就不错,再加上去年天台山一战,今天从午后开始,登门的宾客就络绎不绝,朝臣都是要上衙的,但长安城内的世家子弟多了,哪一家的都有,哪一方关系的也都有。
甚至连正好入京觐见的岭南冯家的耿国公冯盎的次子冯智戴都到了,还好奇的问起李善在岭南的老师……李善也是无言以对。
“怀仁只管去忙。”窦诞拍着胸脯保证,他与李善本就交好,又是外戚,很得李渊的重视,而且妻子还是襄阳公主,不管是秦王府还是东宫都说得上话。
“快点吧,要来不及了!”平阳公主从后头赶上来,催促道:“难道你要等宵禁后再动身?!”
“还早着呢,再说了又不管晚餐。”李善嘀咕了声,“那这边就拜托三姐和姐夫了。”
这场婚礼李善是完全帮不上忙的,只是个工具人,主要出力的除了母亲朱氏之外,就是平阳公主和柴绍了……呃,主要就是柴绍,带了不少人正忙的脚后跟都要砸后脑勺了。
外面六个傧相都准备好了,簇拥着就要出门,李善眼角余光瞄见脚步匆匆的朱玮,“七叔!”
“七叔,庄子那边的人都接来了?”
“接来了,接来了。”朱玮忙的脑门子上都湿漉漉的。
“石头家也来了?”李善追问:“还有五叔他们?”
不说朱氏一族与自己的关系,仅仅是这几年多少朱氏青壮护佑左右,甚至战死沙场,李善早就嘱咐了,家中子弟阵亡的,还有辈分比较高的都要接来。
朱玮身边的侯晨连声道:“都到了,都到了,郎君点到的,无一缺席。”
朱玮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吧,不该操心的瞎操心!”
李昭德、张文瓘几人推着李善出了门,外面是准备好了的车架,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