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东岸的某处河湾边上,数不清的辅兵与民夫正在挑土,上木板,挖坑打地基,一副忙碌景象。
“工地”四周,都竖起了木栅栏,固定好了床子弩,瞄准着河对岸。一队又一队士卒在周边巡视,探马都放出去很远。怎么看怎么都是全力应对的样子。
高岳骑着马,带着一队骑兵,围着正在修筑的小城转了一圈,对副将询问道:“宛城那边,可有大军来袭?”
“回都督,并没有看到敌军主力,只有零星负责侦查的斥候,查探过一番又回去了。”
副将从容的说道。
高岳看了看地上偶尔可见的马蹄印,在满地的积雪中是那样显眼,他心中暗想,这个冬天,大概是很难爆发决定性的战斗了。
筑城只是一个诱饵,动用的全都是辅兵与民夫。真正的主力,随时可以增援这里。高岳这次带了不少骑兵,机动性肯定比关中那帮人要好。
现在要是真打起来,崔士谦和达奚武他们占不到什么便宜,纯粹就是两边堆人命而已。
正在这时,河对岸响起苍凉的号角声,高岳微微皱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死心不改啊。”
很多时候,人们没有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我上我也行”的迷之自信。
“传令下去,擂鼓,让厍狄干出击!”
高岳沉稳下令道,没什么好说的,达奚武那波人既然想干,那就干呗,打仗不就是刀口舔血,哪里有躲起来不打的道理?
很快,他便看到结了冰的河对岸出现一队人马,正在结阵。对手很谨慎,似乎并不是打着“偷袭”的主意,倒是更像在试探自己这边的实力。
“再擂鼓!”
高岳对副将说道。
冬冬冬冬冬冬!
随着第二阵鼓声响起,高岳就看到从东边有一队步骑混合的队伍,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他绷着的心不由得稍稍安定。
厍狄干没有掉链子,最好不过了。此战高岳就是担心厍狄干、窦泰等人不听号令。然而从目前的情况看,军令执行的情况很顺当。高澄这个纨绔,倒也真发挥了一点正面作用。
高岳不由得对高澄的评价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白河上结着很厚的冰,不一会,疑似达奚武部军服不同,崔士谦的人马,军服与高岳麾下的人马基本一致的士卒与厍狄干的人马在河道的厚冰层上激战,瞬间就是血肉纷飞!战况从一开始就陷入白热化的境地!
高岳在岸边的高台上不动声色观察战局,并未下达其他军令。
很快,白河西岸铜锣声响起,交战还不到半个时辰,那边就开始鸣金收兵,高岳一点感觉也没有,直接下令厍狄干赶紧收兵修整,穷寇莫追。
河道的冰面上到处都是双方战死士卒的尸体,有的地方甚至一层一层的叠起来了。
到了夜里,达奚武那边又是组织精兵偷袭正在筑城的队伍,结果被早就埋伏好的厍狄干一阵乱打。天黑看不清,不好分辨敌我,一番乱战之后,达奚武又带着人撤走。
双方杀得势均力敌,高岳这边兵马更多,达奚武那边士卒更精锐,两次交手,双方都探明白了对手的底细。
之后,高岳命人继续筑城,而达奚武部则是撤回到了邓县,只留下崔士谦的弟弟崔訦带兵屯扎白河西岸,继续监视高岳军的动向。
……
邓县县衙后院的书房里,刚刚带兵回转的达奚武,忍不住恨恨将头盔扔到地上,这波试探没得手不说,胳膊还留下了一道无伤大雅的刀伤,十分晦气。
“唉,当初就应该听你的,不去撩拨高岳那波人。高欢这次是把家底都压上了啊。”
达奚武懊悔的对书房里正在看兵书的韦孝宽说道。
“高欢麾下嫡系,正在晋州与尔朱荣交战。白河对面那批人,只怕是高欢麾下各部的精兵。如今邺城空虚,要是有人可以奔袭邺城就好了。”
韦孝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初他要达奚武不要想着一波就能把高欢的人马击退,结果对方不听,现在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
“你为何知道这次出兵我们无法取胜呢?”
达奚武疑惑的问道,看上去韦孝宽似乎早就知道结局如何了。
“如果高岳此番想以快打快,那么现在就是决战的时候。崔士谦被逼急了,会不顾一切反击高岳,到时候或许有机会能取胜。
然而现在高岳派人在河边筑城,显然是不打算一口气吃下南阳。
别说是打一年,就是打个三五年也很正常,他们的人马可以从容轮换。我们哪里可以速速取胜呢?
他们在筑城,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个展开,我们所有的计谋都是没用的,现在又是寒冬,以疲劳之师,对敌军以逸待劳,怎么可能打赢呢?”
韦孝宽一针见血的指出达奚武哪里做错了。
达奚武瞬间就不做声了。世界上最难听的往往就是实话与真话,特别是这些话在事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