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外的高欢军大营内,一片愁云惨澹。高岳望着面色灰败的窦泰,又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的高澄,心中无奈叹息,脸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高欢的连襟,一个高欢的嫡长子,他还能说什么呢?
所有人都知道,所谓高欢的族人,其实跟高欢的关系并不亲近,这些人,包括高岳在内,都是在高欢要起兵的时候,才依附过来的。
换句话说,当高欢还没发家的时候,这些人都在哪里呢?不过是看着高欢在六镇受苦的无聊亲戚罢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山村有远亲,不外如是。所以可以想象,这些宗室在高欢心中,也就是些带着血缘的工具人罢了。真要说这些人跟高欢有多深的感情,那就只能用“呵呵”二字来回答了。
与之相反的是,娄昭君与高欢相识于微末,孙腾、司马子如等人依附过来的时候,正是高欢事业的低谷期。反倒是这些人,跟高欢有些感情,更加亲近。
高岳是个明白人,自然也知道自己名为“宗室”,实际上也不过是高欢麾下的普通将领而已,他根本就不会在窦泰和高澄面前摆谱。
然而军令如山,可以严但绝对不能松。窦泰此番放弃巡查周边的任务,数百里奔袭南乡,最后无功而返,损失惨重。
这么大的事情,是典型的玩忽职守,不听号令。无论如何要有个交代,否则大营内其他将领有样学样,这场仗就没法打下去了。
“按你们的话说,就是受到了祖珽的蒙蔽对么?”
高岳沉声问道。这话表面质疑,实则开脱。
“回高都督,确实如此。祖珽畏罪潜逃,朝邓县方向去了。”
窦泰不动声色的说道,他相信高岳能听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
果不其然,高岳痛心疾首的叹息道:“祖珽乃是世子亲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他被权力迷惑了双眼,宁可背叛世子,也要为贺拔岳那帮人服务,唉!太可惜了!此人怎能如此背信弃义!”
高澄听到这话,脸上火辣辣的。祖珽私德确实不咋地,尤其好色。但祖珽却真没有做对不起他高澄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内情,他还能不知道内情么?
“族叔,小子识人不明,害得此番大军遭遇败绩。回邺城后,在下自会跟父亲解释此事,与族叔无关。”
高澄低眉顺眼的说道。高岳在这里装腔作势说半天,不就是等着这句么?
“唉,战阵上刀剑无眼,凶险无比。此番世子亲自随军奔袭,虽无功劳,也有苦劳,想来高王是乐见的。只是……唉,不提也罢!”
高岳只能捡好听的说,确实,这次奔袭被人埋伏,虽然惨败,但总算是高澄第一次参与重大军事行动,还是亲自上阵。
高欢知道了以后,恐怕心中也会为儿子的胆色骄傲,至于胜败,那些已经定死了不会改变,高欢也不可能去对嫡长子追究这些,只当是交学费了。一千多精骑的“学费”,高欢还是交得起的。
所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便是这个道理,过去的始终都是过去了。人必须向前看。
“世子既然已经参与军务,那便留在大营吧。”高岳明白,高澄这波是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既然如此,干脆就随他的意,让他在大营里待着好了。
“唉!这次若是真能烧毁关中那帮人的粮草,此战就轻松了。”
高岳叹了口气,内心也是感觉惋惜,并不责怪窦泰他们冲动。谁也不能想到,敌人居然可以阴险到如此程度。
忽然,他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来。
“这个祖珽,之前有无参与军机?”
高岳面色忽然一沉,有些担忧的问道,眉头微微皱起,凝神看着高澄。
被这样肃然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高澄想了想,自己和祖珽似乎并不关注前方军情如何,本身就是冲着混军功去的,好像似乎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不会不会,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这次他是被……”
高澄差点说漏嘴,看到窦泰那要吃人的眼神,连忙闭口不言。高岳心领神会,大概知道祖珽为什么要“逃亡”了。如果可以活,谁又想去死呢?人之常情罢了。
更大的可能,是高澄让祖珽逃跑的,一个人背下了所有的罪!
“如此便好,此番虽然失利,却也不妨碍攻克宛城。二位下去整顿兵马吧。”
高岳疲惫的摆了摆手,如今正是攻打宛城的关键时刻,任何地方都不能出错!
……
邓县县城内的某个院落内,韦孝宽抱起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趴在床上的祖珽,似乎很期待对方有什么精彩表演。
“祖先生可以尽管开口,无论说什么,在下都是不会介意的。”
对于可能为自己带来军功的人,韦孝宽不介意给他最大程度的尊重。
“洛阳四塞之地,北有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