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查探完粮仓之后,严虎一行马不停蹄地察看寨中的府库。
府库也在后院,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处地窖,或许是焦军士卒逃走之前哄抢过府库,地窖中的兵甲财物有些凌乱。
众人入窖之时,军正正在监督士卒整理凌乱四散的刀剑与铠甲,堆在库房角落里的是一筐筐的铜钱和一箱箱的绢素丝帛,看起来密密麻麻,平铺着排成数列。
估计有数百万钱。
红漆木箱的上方是二三十个漆盘,上面摆放着形制不一的金饼、鎏金铜饼,青铜器、漆器,可谓琳琅满目。
严虎随手拿起一块金饼掂量一下,觉着分量不轻,估计得有近二斤,再观成色,明显没有掺杂黄铜,而且上面没有任何铭文,估计是二次熔炼的。
至于银器,倒是没有见到,其中缘由也简单,概因两汉之时,银只作为贡物。
除了这些钱粮财物之外,府库中的兵甲也是不少,兵器多为易于习练的短兵,有数千柄,少数矛戟。
弓数百张,多是射程不远的猎弓,这是昨日战事中收缴的,弩倒是没有见到。
铠十三领,甲二百余件。
先秦两汉,对于兵甲之间还是分的比较详细的,铠单指铁铠,甲则有皮甲、藤甲、纸甲……等数十种,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同样,枪与矛之间也是天差地别,锋刃为金属的称之为矛,只是木头削尖称之为枪,丈八以上则称为激矛,又称矟(通槊)。
不过槊这种兵器造价昂贵,并不常见,整个汉末三国也只有曹操、曹丕父子二人横槊。
至于张飞,则是横矛了。
缴获的三领铁铠是清一色的两当铠,一面当胸,一面当背,形制与电影《赤壁》中甘宁所着的甲胄一样,看起来不甚威风,但却是战场上的保命利器。
据传闻,单骑救主的子龙哥哥当时就是身着一领两当铠。
“穿上这铁铠,以后再上战场就不用怕流矢了。”蔡遗捧起一领铁铠,乐不可支地说道。
严虎哂然一笑,这些满满当当的财货兵甲才是一个大寇该有的样子,只不过如今的五铢钱已经形同废纸了。
从董卓坏五铢,铸小钱开始,持续四百年的货币大混乱至此拉开了序幕。
小钱进入市场直接引发了通货膨胀,造成了货轻而物贵的局面,致使关中经济大幅凋零,大汉十三州都受到了波及,连偏安东南的扬州也不能幸免。
如今,关中一石米竟然涨至五十万钱。
百姓被迫回到了儒家推崇的——那个“以物易物”的上古年代,谷物、绢帛、盐再度成为了全天下黔首都认可的货币。
“可惜了,这些五铢钱已经无甚用处了,这乱世之中,还是兵甲、粮食、布帛来得实际。”严虎俯下身子捧起起一捧五铢钱,看了看一眼铜钱上面的铭文,苦笑着摇摇头。
严圭点了点头,也是深有感触地说道:“谁能想到,惶惶大汉一下子就到了这般光景。
早先,天下人说是十常侍之流霸揽朝纲,横行不法致使百万黄巾奋起。
后来张角死了,有人说是大将军何进专擅朝政,以致天下汹汹。
再后来,何进、张让双双殒命,董卓进京了,汉室几近危亡,又有人说董贼死则社稷安。
如今董贼是死了,可是天下时局可有好转一分,袁绍、曹操,还不是与袁术、陶谦、公孙瓒打得不可开交……”。
严圭的意思严虎当然听得懂,不过世间法则就是这样——活着才能掌握话语权。
走出府库,严虎心中颇多感触,如今焦已身死,积累数年的钱粮兵甲都便宜了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身死,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呢?
答案是肯定的,历史上严虎投降被杀之后,竟然奇迹般从豪族变成了孙吴口中的山越。
思绪翻涌间,严虎不知觉地走到了一间装着铁门铁窗的小屋前。
透过窗户,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地上坐着一个身着青衣、腰系黑色绶带的三旬男子。
严虎心中一奇。
这黑色绶带可不是平民百姓想系就系的,按本朝舆服制度,黑色绶带是六百石、千石官员的标配。
而六百石、千石,刚好是县长、县令的品级。
莫非此人曾是一县之长?
严虎审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疑惑地询问万秉:“这山寨中也有犴狱吗?”
万秉摇摇头:“没有,焦已此人最怕麻烦,平日里处置下属多是打杀完事。”
“那这铁窗中关的是……”
徇着严虎的视线望过去,万秉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回道:“这人是个例外,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听焦已说他是朝廷官员。”
严虎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如此说来,这人怕是关押了有些年头……”
“差不多,或许更久也说不准。”
见焦已不甚清楚里面的情形,严虎没有再问,直接令人砸开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