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何以确定?”
李瑕先是指了指地图上的成都,道:“去年成都一战,纽璘败了,他并无都元帅金符,阿卜干一死,他无法统御兵马,只好退入利州。如今却准备攻叙、泸,说明他收到了蒙哥的任命。且很急,太急了。”
他说着,又指了指苦竹隘。
“苦竹隘驻兵不过数百人,汪德臣为何一反常态,非要拿下?怕蒙军入川之后这数百人侵扰粮线?不。”
李瑕语气愈发确定,道:“只有蒙哥要亲自来了,汪德臣才必取苦竹隘。一个蒙古大汗亲征,若是连这样的小寨都攻不下,成何体统?”
李墉总觉得李瑕太武断了。
他说不上来,只感到这推断听起来合理,但其理由似乎不能得到这样的结论
旁人却都已信服,各自沉吟。
聂仲由眼神炯炯,道:“非瑜该到蒲帅军中才是,此仗蒲帅若有你襄助”
李瑕便没在听他说这些,目光落在地图上,考虑的与聂仲由不同。
所谓“危机”,有些事对旁人而言只看到危险,他却是在考虑其中蕴藏的机会。
“首先,我们得击败纽璘,保蜀南不被战火波及”
姜饭才换了身衣服,把匕首揣好,向两个手下道:“赏钱都放回家里了?”
“是。”
这两个手下与白日里那些打探消息的人不同,沉默而木讷,只是咧嘴笑了笑,表示对这大年夜出门办事的赏钱很满意。
“船雇好了。”
“走吧,到叙州城送送年货”
姜饭有些兴奋,想到明日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就把人做了,对叙州那些奸商的威慑显然不一样。
然而才出门,只见一名小吏快步跑来。
“姜班头,知县唤你过去。”
“这就过去。”姜饭心中虽疑惑,脸色却还是平平静静。
这是李瑕教他的,有时让人看出疑惑这点小情绪也能影响许多事。
姜饭学得很好,只有在少数人面前没能绷住。
他一路脚步飞快,进到县衙,忙不迭便给李瑕拜年。
“知县,小人不用去杀盐商了吗?”
“事情有变化,要杀的不只这一个你坐吧,等韩先生安排。”
“是。”
李瑕起身,向韩祈安道:“那便辛苦以宁先生了,我带聂将军去营里见见故友。”
今年庆符军中依旧有许多未能回家的士卒,校场上灯火通明、搭了个戏台,上面正唱着说岳。
这出戏是李瑕请人根据说书人的故事编的,除此之外还有好些新戏,之所以先放这出,是因晚些韩承绪、杨果等人都会过来,顾忌他们的情绪。
刘金锁正坐在人群中嗑着瓜子边看戏边吹牛,忽听人喊“知县来了”,他倏地一下便跳起来。
“知县来的这般早?都让开,我去迎立正!”
大喝了一声,人群仿佛被炸开一条通道,刘金锁哈哈大笑,大步而走,很快又是一声欢呼。
“知县!咦聂哥哥!林子!”
聂仲由被猛地熊抱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却是大笑道:“许久没见你刘莽夫,壮了不少。”
“哥哥,憋坏我了,知县打仗从不带我,不然上次便该见你不对,那啥,快来看戏。”
“不急,杨奔在哪?他伤可好了?”
“哥哥竟还认识这个臭脸,他一会上台唱杨令公,我们坐那边看。”
聂仲由道:“见过你了便是,再到营中逛逛,我们今夜便走。”
“今夜便走?那哪成啊”
“本就是赶来给非瑜贺喜。”聂仲由颇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刘金锁的肩,又道:“你好好听知县的话,不必愁没有仗打。”
刘金锁好生失望,老老实实地应了。
李瑕又带着他们绕着校场边走边谈,见了些在成都一战中并肩作战的同袍,聂仲由眼看时候不早了,停下脚步,拱了拱手。
“我还得赶回遂宁军,这便走了,来日再会。”
“嗯,我找了船只,你们在船上歇一夜,明日到了长江对岸再骑马”
聂仲由这次赶过来,真只是为了向李瑕贺喜,见上一面即走,他与林子在营边的小码头登上船。
“保重。”
“保重。”
小船沿江而下,远远还能听到军营里传来的戏腔。
“两河豪杰齐待命,复燕云岂止是岳家孤军?义师劲旅终必胜,英雄何必泪满襟,权当作塞雪立马黄龙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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