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给元从正倒了杯茶。
“没有走遍关中,没有三五年对关中的了解,只怕提不出这样的建议吧?”
“学生也是听往人商旅说的,纸上谈兵,具体如何做,还需大帅派遣熟悉农事的官员往各州县。”
“纸上谈兵?”
“是。”
李瑕又问道:“和仪对我清剿蒙古王公贵族,夺回大量草场之事,如何看?”
“大快人心。”
“真的?”
元从正抬起头,迟疑了片刻,朗笑,重重点头。
“真的,大快人心。”
李瑕招过一名护卫,道:“给元先生端好酒好菜来。”
元从正看着那护卫走出去,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之后身子板直了些,微低下头,看着案上的文书皱眉思索。
“我表示了诚意,和仪也再展示些才华如何?”
李瑕说着,递出昨日林子递来的长安情报,道:“不知和仪对蒙古纸币是如何看的?”
“这是有人闹事?”
“小事。但却提醒了我,钱币是大事。”李瑕沉吟道:“分田亩只能定一部分百姓的心,但不够,关中还有大量富农、小地主,尤其是住在城中的,更关心的还是钱币。”
元从正想了想,缓缓道:“蒙古纸币早在忽必烈经营漠南时便开始流通。”
“是,史天泽、赵璧经略河南时便有,之后廉希宪、商挺经略关中,汪德臣经营利州,有大量的物资转运,使蒙古纸币已流通十余年。”
“想来,若我是关中百姓,要我将手中钱财换作宋朝的会子我亦是不肯的。”
“换我也不肯。”李瑕道:“但我们也不可能长期使用蒙古纸币。”
“铜钱”
“我没有。”李瑕干脆利落,道:“一穷二白。”
元丛正笑了笑,也斟了杯茶给李瑕,道:“大帅何必自己拿铜钱与百姓换纸币?”
“那拿谁的铜钱?”
“学生听闻听闻在窝阔台、乃马真后当朝时起,蒙古便将税赋事交给色目商人,如今山西各地亦然,多由色目商人收税。”
“包税?但关中最有地位的色目商人已随廉希宪逃了。”
“逃不完的,学生估计逃不完。”元从正道:“学生还猜想,若细查下去,长安城中商贾背后大多有色目人撑腰。”
“他们肯帮我兑钱?”
“只要大帅答应让他们兑换了钱币便能自由通行,他们把钱币带到北面亦能再大赚一笔。”元从正沉吟着道:“便是有不肯的,只须杀鸡儆猴,不愁此事不成。”
“如此,还能再对付蒙古一番。”李瑕道:“但不知哪些商贾背后有色目人为靠山?还能强制所有商贾出铜钱为我兑钱不成?那关中便大乱了。”
“羊羔利。”元从正道:“关中如何学生不知但在山西,放羊羔利者,背后必有色目人撑腰。”
李瑕道:“看来和仪是真不知,廉希宪在任关中时,已正了利贷之法。”
“法虽正,却不知廉希宪除掉那些人没有?”
“好,我既已得潼关,正好抽出手来细查此事,借他们的头颅立威。”
“大帅想得更周到。”
李瑕见酒菜还未上来,先是转头又吩咐剩下那名护卫道:“你去催催酒菜。”
之后,他才随口赞道:“我哪有工夫周全?还是和仪提醒得妙。”
元从正回过头,应道:“学生不过一空谈书生,深恐耽误大事。”
“空谈书生竟有这般见地?”李瑕似玩笑一般,道:“我也见过几位可称最聪慧的年轻人,但这种地步,若非十年官场浸淫,只怕做不到吧?”
“大帅见笑了,其实”
元从正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已有人通禀了一句。
“大帅。”
说话间,林子已走了进来。
“从华山捉到的俘虏中有人愿意招供了,大帅是否审问?”
李瑕起身,问道:“和仪与我一起去如何?”
“学生”
“哦,酒菜也来了,那你就在此间先用。”
“是,那这些公务”
“不必着急。”李瑕道:“不必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给你很多机会一展所学。”
“多谢大帅。”
元从正起身,行礼,目送了李瑕出门。
之后,他眼中已泛起疑惑之色。
“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