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饰着方才那一瞬间的因力竭而有的恍惚,道:“刀柄好像有点松了,没松。”
说着,捡起了单刀。
“将军,潼关两面都被包围了,怎么还不见援兵来?”
问话的是茅乙儿麾下一名队正,名叫牛平,今日守城还救过茅乙儿一命。
“援兵不是来了吗?”茅乙儿抬刀指了指,道:“张帅派了兵马攻西面的蒙军,看到了没?”
“也太少了吧。”牛平嘟囔道:“怎么也得派一万人来,尽快歼灭这些蒙军才好。”
“马上就来了,真的。”
茅乙儿拍了拍牛平的肩,笑了笑,露出满嘴的牙,又道:“很快。”
但昨日有信使冒死乘小舟从黄河边递了消息,张珏既要追剿关中北面塬台间的蒙军,又要支援延安府,另外夏阳渡、蒲津渡还要防御总之是希望茅乙儿再撑久一些。
他能撑。
无非就是死战而已。
这样又苦苦守了两日,到了十八日夜里,茅乙儿累得倚在城楼上睡着,迷迷糊糊被人拍醒。
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竟已被绑了起来,一柄冰凉凉的刀已架在他脖子上。
“你们”
“将军别喊,喊了也没用,人都被我们支开了,但我们也不想害你。”
“牛平?茅五?你们想做什么?”
“我想与将军说几句我们不如降了吧?”
“哈?”
茅乙儿全没想到麾下能出这等叛徒,已不知说甚才好。
“将军,从金陡关撤回来的兄弟,有人已经投了蒙军的董元帅,已说服了许多人投降,与我们也说了许多,很有道理。”
“不错,潼关眼见就要守不住了,真要死在这里吗?我不怕死,但有甚用处呢?”
“茅五,你平日不是这般说的,你求我允你从军时说过什么忘了吗?”茅乙儿道:“还有你牛平,你前两日才救过我的命”
“将军啊,守不住了啊,这每日睁眼就等死的日子太难熬了。”
“将军,蒙古国与宋国又有甚不同?不都是当兵吃饷种地,好死不如赖活着。”
“人家董元帅说了,我们降了,一样是驻守城池,保境安民,给我们个个官升三转,也当将军,像那赛存孝,投了蒙古便当了元帅”
“董元帅还说了,这些年降将是越来越多了,是大势所趋”
“将军前几年才讨得婆娘不是吗?娃才一岁,怎忍心死在潼关,献城降了,去把家小接来”
被劝了好一会之后,茅乙儿问道:“我要不答应呢?你们便杀了我?”
“我们也不想的,要么提将军的头去开城门,要么随着将军开城门,就这两条路走”
“好吧。”
茅乙儿为难了片刻,终是应道:“实话与你们说,张珏来不及再派援兵来了,我一直骗了你们。”
“我们就知道,果然是想骗我们卖命,将军真愿意投降?”
“潼关这两面围着,几万大军堵上来,不降我去死吗?实话说,我早便想投了,恨没有门路罢了。”茅乙儿说完,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的?”
“真的。一边是保命富贵,一边是死,还有甚假的?”茅乙儿干脆应了,问道:“城门的几个守将你们说服没有?”
“那还没有。”
“我来,给我松绑吧。”
“那不行。”牛平道:“请将军先下道军令,把”
“嘭!”
茅乙儿趁着他们松懈,已重重将额头撞在牛平脑袋上。
那抵在他脖子上的单刀虽被移开了些,却还是在他脸上划得血淋淋。
牛平才被撞晕,茅乙儿已将茅五扑倒,用膝盖死死抵住其喉咙,硬生生压得茅五脸色涨得青紫,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开。
茅乙儿显然已怒极,目眦尽裂,下手狠辣。
两个大汉也不知这般纠缠了多久,茅五那血丝密布的眼中渐渐没了生气。
“呃”
牛平却已在地上爬起,伸手去捡那掉落的单刀。
茅乙儿突然回身又扑倒他,用那被捆在一起的手捉住牛平的头发,摁在地上猛磕。
“嘭!”
“将军饶了我吧”
“嘭!”
“别将军外面都是我们的人都被我们说服了饶了我吧”
茅乙儿重重喘着粗气,手里不停。
“我守潼关我守潼关你要我学放胡虏进成都屠百姓的赵彦呐可耻不可耻可耻不可耻?!”
“嘭!”
茅乙儿终于是将牛平砸死在地上。
而城楼下脚步声已响起,有兵士冲了进来。
茅乙儿想到那句“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回过头去,眼中已满是惊诧
一盏暗淡的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