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暗道对方刚烈,转身向张弘正叱道:“怎么回事?!”
张弘正四下一瞄,驱退了周围的士卒,才应道:“王荛想逃出济南,拿了五哥的信物”
“糊涂!你不要命了,这种纵敌之事也敢做。”
“多大点事啊?把一队人调换了,睁只眼闭只眼,当什么都不知道。”
张弘范冷笑道:“我看你是被王牧樵骗了,五哥平常最讨厌他,岂会护他?”
“真的,九哥你看信物。五哥说最讨厌王荛,还说最恨李瑕。但他如今却投了李瑕”
“闭嘴。”张弘范眼看骗不到张弘正,干脆直接喝止,问道:“你打算调哪队人?”
“玉符河附近。”
张弘范皱了皱眉,让亲卫将张弘正带下去看好,又招过几个将领往玉符河附近去搜。
“格杀勿论,不必留活口,去吧”
安排完这一切,他才转头向李恒笑道:“让德卿兄见笑了,家门不幸,出了叛逆。”
“九郎放心,我不会乱说。”
张弘范信得过李恒的人品,点了点头。
李恒又道:“等到天明让人瞧见了不妥,我派人帮九郎一起搜吧。”
“多谢德卿兄了。”
“你我之间,说甚谢不谢的”
天光大亮。
李璮基本已失去了突围的机会,济南在重重围困当中又渡过一日,而粮食早已见了底。
驻扎于城西的张弘范却是深深皱起了眉,眼神疑惑起来。
“没找到?”
“是,末将搜遍了附近所有能藏人处,并未找到王荛。”
“十弟没派人过去?”
“没有。九郎,若说可疑,有没有可能是李恒的人”
张弘范抬手打断了下属的话,摇了摇头道:“不必怀疑德卿兄,他既能出奔状告李璮谋逆之事,岂有私放逆贼的可能?”
“那王荛”
张弘范思来想去,喃喃道:“许是退回济南城了吧。”
这日之后,李璮的部下已开始纷纷出逃。
有些逃出去了,有些没有。
张弘范对此松了一口气,意识到张弘正说的是对的,只要李璮不能逃脱,逃走几个小鱼小虾确实算不上大事。
李璮与宗王塔察儿尚且有联姻,北地世侯之间更是盘根错节,难免是要漏走一些人。
法不责众,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兹当是加快平定李璮之乱。
济南已出现了人相食的情形,李璮败亡,确实不远了
九月二十日。
城溃。
李璮也心灰意冷,放弃了突围。
他竟是在济南府署当中登楼眺望,题了一首词。
“腰刀首帕从军,戍楼独倚间凝眺。中原气象,狐居兔穴,暮烟残照”
王芝缓缓走上楼阁,目光看去,正见李璮在墙上挥笔写下这五句。
举目望去,中原沦陷,被胡虏鹊巢鸠占,而她丈夫继承了一代豪杰伉俪的抗争之志。
天下皆折腰,唯他还在抗争
“世变沧海成田,奈群生、几番惊扰。干戈烂漫,无时休息,凭谁驱扫?”
百姓受尽了战火,不能休养生息,还有谁能驱逐胡虏,收复中原?
今日事败,还有谁?
王芝是不知还有谁的。
她目光看去,只见李璮写到这里,手已有些颤抖。
他虽还未回头,她却能从他的背影中读出悲怆。
“眼底山河,胸中事业,一声长啸。”
李璮没有长啸,停顿了好一会之后,方才写下最后一句。
“太平时、相将近也,稳稳百年燕赵。”
写罢,又喃喃自语了一句。
“凭谁驱扫?陇西年少,百年燕赵”
丢开笔,李璮转过头,看到妻子,愣了一下,表情中有种穷途末路的潦倒。
王芝拿出一把匕首递在李璮手里,道:“妾身不敢动手,由相公来吧。”
李璮没说话。
失败的男人无话可说。
他抱着妻子,用匕首捅穿了她的后心
手刃了几个妻妾之后,李璮去了大明湖,他跳下水中,向湖心走去。
才走到水及腰处,一人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拉住李璮。
“相公何必如此?!”
李璮转头看去,见这幕僚已十分老迈,他只记得其人姓黄,却已忘了其名字。
因其也就是个平庸之辈。
除了岳父王文统,李璮身边又哪有甚高明的文人?
“放开”
李璮魁梧强壮,只怕一个动作便要将这黄老先生震飞。
之后却又听到一句话,正说到他心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