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志追了过去。
距离营帐半里外的山坡上,老猎户好整以暇等候于此。
“大帅,此人来路不明,不可靠近!”
身旁,邓茂及力士统领神色担忧,死死拽住大帅的衣袖,令想要上前与老汉一叙的程远志心头火大。
“起开!”
程远志脸色一沉,双臂蓄力,抖开左右拉扯,整了整衣衫,遥遥躬身:
“老伯,黄巾渠帅程远志这厢有礼了。”
姿态谦逊,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求教之意。
老猎户微微起手还礼,笑呵呵道:“大帅此来,可是求生?”
竟是一言道出了来意。
程远志连忙啄了啄脑袋。
老猎户略做沉吟:“以老朽观之,大帅谦逊守礼,勇武过人,本是佳人何以做贼?”
“这……”
程远志脸上一窘,被问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一个睿智的老者面前,“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民不聊生,不得不反”这些糊弄人的借口,不提也罢。
黄巾起义的诱因虽是天下大旱,民不聊生,但其本质却绕不开张角的宗教式洗脑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不甘。
见程远志答不上来,老猎户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须,并不以为意。
见状,程远志心头一动。
闻其言,老猎户出口不凡,似有出山救世的意向;观其行,老猎户气度斐然,难道是某个隐居的大贤?
前世倒是没听说涿郡一带有什么大贤,武将倒是一大堆……
莫非是本帅孤陋寡闻了?
不过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活命才是当务之急。
老猎户瞥了程远志一眼,侧身看向山下密密麻麻的黄巾部众。
山下的黄巾军,乌合之众属性一览无余,一眼观之,大多是贪生怕死,盲从自私之辈。虽说死不足惜,但这些人毕竟都是吃不饱饭的农民,就这样飞蛾扑火般被官兵剿灭,老猎户心头也有些不忍,口中却道:
“山人愚笨,无有妙计安生灵,大帅请回吧。”
程远志态度诚恳道:“生死攸关,还请老伯教我,如何保全这五万人性命。”
本来想问“如何保全自己性命”,后又觉得这样问不妥,遂改口。
他知道,老猎户只是谦逊推让了下,并不会见死不救。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良善,三观很正且有求必应,言出必践。
文人通武艺,武者知礼仪,但凡是个汉子都是气节盖云天,傲骨冲云霄。
哪怕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也知道让梨于兄。
即使是个女子,也大有见识不凡者。
比如,藏在王允腰上……后院的貂蝉。
原主作为黄巾渠帅,自小在泥巴地里打滚长大,自身平庸且又没什么见识,被张角随便一忽悠,就屁颠屁颠跟着走。
而程远志来自后世,自不愿绑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
现在是正午时分,根据前两次死亡时间推算,再过一个多时辰,刘关张就会率众杀到。
时间还有一点,程远志目光炯炯望着老猎户,期望对方能给出一条锦囊妙计,好转危为安。
单纯的逃是逃不掉的,他已经验证过。
正面硬刚也是机会渺茫,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将这五万乌合之众撮合起来,进而形成强大战斗力,以数量取胜。
投降还没试过,但感觉希望不大。
刘备虽然嘴上说着“大胆反贼,何不早降”,可心里已经给黄巾头领们……也就是自己判了斩立决。
程远志看了下,除了身边担任护卫的数十个黄巾力士有一丢丢战斗力,其余五万人,全是拿着简陋武器,瘦骨嶙峋,吃不饱饭的农民。
五万人中能战者只有一小半,剩下的战斗力都是负数……说是累赘毫不过份。
比如树杈上那几包粮食,每一包约两百斤,四个汉子喊着号子,一二三努力了半天,居然抬不动……
抬不动倒也罢了,其中两个还闪了腰,从树上跌下,摔了个半死,成了伤员……
看着麾下部众们“勇猛”的表现,程远志扶额无语。
太难了,我太难了……
最近二十年,大汉天灾人祸不断,屡有农民起义造反,各地太守已经见怪不怪,如何募兵,如何剿匪,只要是个太守,都对其中流程耳熟能详,滚瓜烂熟。
新任幽州刺史刘焉贵为皇亲,博学多识,加之涿郡一带又是武将辈出,刘备张飞关羽,邹靖赵云公孙瓒都在这一片,朝廷登高一呼,便齐齐响应,这导致程远志面临的局面极其凶险。
东北方向有刘关张,磨刀霍霍;东面是公孙瓒,枕戈待旦;南有朝廷主力官兵,来势汹汹;西面是不曾开发的茫茫太行山,野兽横行。
四个方向,几乎全无出路。
哪怕手底下有五万人,仍旧面临随时全军覆没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