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老阻止,众门客未能成行,只得回到堂中枯坐,国老命人送来汤饼,众门客默默吃着,眼望空出来的庸直、庸三郎两个席位,尽皆默然不语。
熬了一宿,到天明时,国老派人传话,说是今日无事,可各自回家歇息半天,庸义询问被锁拿的三郎该如何解救,国老说他今日将赴廷寺,让对方放人,但又叮嘱不得擅自动武,以防与庆予党激化冲突。
至于庸直,国老则没提一个字。庸直救女,无可指摘,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是盼望他女儿医治成功,还是医治失败?说出来徒伤士气。
庸老叔满腹心思的往家而去,路上反复思量着自己老娘的病,委实是为难到了极点,一会儿想着定要坚守忠义之道,为国老效死,一会儿又想着干脆什么都不顾了,赶往庸仁堂,向申丹师求问灵丹,解母亲病痛之苦。
就这么浑浑噩噩间回到家中,却见母亲已然躺下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微笑。女人将他拉到外间,小声道:“庸仁堂派人送来了灵丹,母亲服用了,刚睡下。”
“爹去庸仁堂求丹了?”
“是去了庸仁堂,却是去拜谢的庸仁堂自己把灵丹送来了,来人还带了申丹师的传话,申丹师问,定好了每旬去问诊,昨日为何没去。夫君,娘的病,申丹师一直记着呢!”
庸老叔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跟家中待了片刻,庸老叔心里总觉着有东西堵着,憋得难受,待不住了,便出门透气。门下士们大都住在挨着城墙的街道两边,他便顺着城墙根随意前行,走不多时,却见一群国人围在某户家门前,冲着紧闭的门户谩骂斥责,鼻子里还传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粪臭。
这户人家庸老三是知道的,是司空门下士严白马,修为很是了得,最厉害的是长途奔行,发起狠来可日行三百里,上庸有个诨号,名千里驹。可这位有名的千里驹,此刻却在家里出不来,门前泼了粪水,还被街坊邻居堵着叫骂,说他忘恩负义,行事凉薄,多行不义必自毙。究其原因,便是有传言,说他在扬州和上庸之间多次往返,请求楚使下令,驱逐庸仁堂。
庸老叔知道,严白马前往扬州,必然是受命联络楚使,为的是庸侯之位,本意肯定和驱逐庸仁堂无关,但这怎么解释得清楚呢?
至于他一个身负修为的炼气士会被一帮国人堵在家里出不得门,听起来匪夷所思,实则也属正常。别看堵门的没什么修为,但都是街坊邻居,其中一半都沾亲带故,可以拍着胸口说一声“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刚出生那会儿还在老夫身上撒尿”身为炼气士又怎样?还能动手不成?
庸老叔自忖,换做自己,恐怕也只能乖乖猫在家里发愁。想到这里,他赶紧加快脚步,悄悄离开了。
国人、国人,国之柱石,这话没错啊,惹恼了国人,就是惹恼了叔伯兄弟、得罪了七大姑八大姨,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忽然想到,自己天天往国老府上坐堂,家中会不会也是如此光景?父母不易、娘子不易啊!
想到这里,他立刻掉头回家这两日哪也不去了,就守在家里,若是哪个街坊敢来泼粪,某就跟他拼某也往他家里泼!
快到家门时,忽见一人行色匆匆,正是同为国老十二门客之中、修为剑术第一的庸直。
“直大郎!”庸老叔叫了一声。
庸直见是庸老叔,迟疑着点了点头,脚下却不停步。
庸老叔追上去问:“听说你那丫头”
庸直默然片刻,道:“小女不幸,气海受损,老叔若要见责,直当诚领。”
庸老叔摇了摇头:“直大郎别误会你家丫头的事,申丹师有办法么?”
庸直点头道:“小女已服生元丹。”
庸老叔惊喜道:“恭贺直大郎!申丹师竟然能炼制如此上品灵丹?”
庸直道:“不能,但他珍藏了一枚。”
庸老叔问:“珍藏一枚?他舍得?可曾以此相胁?”
庸直微现怒容:“申丹师厚德,从未以此胁迫。告辞!”
庸老叔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来找茬儿的,但庸直已然去远,只得怏怏而回,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庸直赶到庸仁堂,直入内院,将袖带中的几样灵材取出,交吴升过目。吴升点验之后道:“辛苦了。有这几样东西,恢复期会快上一倍,或许不用半年,且无后遗之症,三个月后,还你一个修行无碍的小环。她已然睡下了,直大郎去看看她吧,我去为直大郎炼丹。”
庸直微微低头,恭送吴升进入丹房,自家轻手轻脚去了旁边的厢房,坐在床榻边静静看着睡梦中不过九岁的女儿小环,见她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呼吸顺畅而不再急促,心中只感平和安宁。
就这么呆呆看了半个多时辰,丹房门开,吴升走了进来:“扶她起身。”
小环于梦中醒来,叫了声“爹爹”,张嘴将吴升新炼的一枚补气护脉的灵丹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