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灰如血,顺着坚韧散落。
林默微笑,因为龚正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青釭剑已经没入一半,从墙灰的掉落来看,这是一面中空的砖墙。
林默的指节轻轻敲击墙面,冰冷坚硬,和寻常实墙无二。难怪那些捷足先登的人无法发现其中奥秘,如果不是知道“白帝”的代称,并有削铁如泥的青釭剑在手,也许他会就此转身离开,与苦苦追求的秘密永远失之交臂。
宝剑顺着裂缝割下,宛如将白蛇剖腹,一卷卷公文随之掉落地面。
林默打开公文,上面赫然写着曹魏名将高官们的名字,还有数不胜数的龌龊勾当……
回到客栈,林默又成了那个瘸腿的老兵。
一进门,邹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床上。
“哈欠,你怎么才回来?”少年揉着睡眼坐起。
“雷布没有给你安排房间?还是你的床上有虱子?”林默对少年表示出不满。
“你还问我?丢了一个狗屁不通的心法给我,人就没了影子!雷布说你去喝花酒了,我就不明白,你是有多爱嫖啊,一天一天的,不累吗?”
林默被少年逗得一声嗤笑。
“小小年纪胡说什么。我有正事。”林默自恃曾与雷布交代过自己有仇家在长安,因此对少年的指控毫不在意。
“狗屁正事!护卫商队才是你的正事!”少年越说越急,跳下床来。“你知道吗,昨天你不在,我一个人指挥那些大汉搬货卸货,好么,一个个比我高两头,要不是我打翻了一个闹事的,我都被他们吃了!”
“那是辛苦邹少爷了。”林默玩笑着脱下外衣,一瘸一拐的坐到床上。
“对了,你说你指挥仆役,那雷布呢?他不是东主吗?有人闹事难道他不罚?”
“你还问,他昨天把活计交给我,自己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好么,我看这商队以后就改姓邹吧!”少年吐槽着,一边将林默从床上拉起。
“不行!你必须教会我飞剑的绝招,要不然就留下来干活……”
二人拉扯间,少年摸到了林默身上的墙灰,捻到鼻尖嗅了嗅。
“这是草木灰的味道,一般刷在砖墙外面……你昨晚不是去的妓院?”
好机敏的少年。林默连忙岔开话题:“过两年你自己去就知道了。这样吧,既然你性子急切,那就教你个入门手法吧。”
邹义转怒为喜,连声说好。林默命他去找店小二要来一个圆形锅盖,钉在墙上,然后撅下邹义一颗箭镞,指着圆心道:
“出手剑诀窍在手腕,你用这箭镞练,何事能准确扎中圆心,便能换剑。”
少年拉弓射箭自认为百步穿杨,本以为能得心应手,没想到一连几个镖都拖把,而且手腕也逐渐发酸。
“练功是个苦差事。”林默想要打发走少年,补一补一夜的困倦。
可是少年似乎没有走的意思。
“哎,瘸子,你在长安到底有什么正事啊,打进了郿县就没见你晚上正经睡过几次客栈。可是你回来吧,身上有没有脂粉味。”
“你闻过脂粉味?”林默幽幽问道。
“那怎么没闻过?”邹义倔强道。“最起码闻过我娘的吧!你还没说你到底鬼鬼祟祟的做何事呢!”
“杀人。”林默回答道。
少年没有恐惧,反倒来了兴致:“杀谁?当官的吗?还是仇家?”
“当官的仇家。”林默回答,转而望向少年的眼睛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要你帮我杀人,你敢吗?”
邹义拍着胸脯:“我只要学会了剑法,就是你老哥的弟子,师父有命,哪敢不从!”
“嗯,师徒倒不必。我们是经过患难的交情,你这孩子我信得过。”林默说着自顾自闭上了眼睛,安心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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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林默坐在龚正旧宅的角落里,凭借月光艰难辨认着公文上的汉隶。
这次他从黄昏时便潜入,一直看到深夜。
龚正级别不高,参与的调查主要聚焦在像守雍门的岑校尉这样的低级将领上。被调查者要不就已被处置,要不就根本构不成罪责,最多受到训斥。简单而言,帝国根本不愿花费精力去“拍苍蝇”。
而这些卑微无能的小苍蝇,不可能是白帝。
只剩下埋在墙底的最后一卷了。林默打了个哈欠,掸去表层的浮土,不做期望的打开阅读。
这一卷的文字很精彩,将他的视线牢牢所铸。他甚至无法安坐,必须站起身来,才能压抑体内的激动。
通读之后,林默仍没有将视线离开书卷,他不停翻阅着前后文字,寻找线索间的对应关系,反复确认龚正推演的合理性,以及那个被反复提到的名字。
曹魏帝国的奋武将军,朱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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