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我建议殿下销毁的?”王晊一时语塞,再次发挥急中生智的接话本领。
“销毁了是吧,销毁了就好,就好。我病梦中不放心,特来核实。”
赵弘智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殿下反悔了呢。要我说,书臣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前几个月宇文士及还派人还来问,我一看就是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的花招。想起来,宇文颖也是惨,身为天子使节,自己死于乱军中不说,全家老小又被仇家灭门。”
宇文颖被灭门?王晊端起茶杯,强令自己不表现出惊诧。
“啊,是啊……”他应和着,脑海中拼命想着如何从赵弘智口中套出当时的细节。“我记得他们家是死了多少口来着?”
“三十七口,那凶手把他当成了与文化及一脉,杀了他老母、妻小,甚至仆役,无一个活口。”赵弘智叹了口气。
“当时你还说,此案蹊跷,恐怕内有玄机,为避免牵涉太子,销毁了东宫与此人往来的一切文书。”
“对,避嫌好,是该避嫌。”王晊接话道。“都是为了殿下。对了,还有一事,刚才我听你说押送粮草的太子教令还在请印,这可耽误不得啊。”
宇文颖的线索断了,他又将话题引向太子的印玺。
“是啊,要不我发火呢。这几日你不在,这帮文吏只知在书房之乎者也,根本不知道政事孰轻孰重。如今你慢慢康复,以后这公文呈送当面,还得多指点他们。”
递送公文看似只是小事,但是能借此向太子陈述对政事的看法,实际是四两拨千斤的重要职分。位卑权重,这倒是符合王晊这个率更丞在东宫的角色。
“指点谈不上,只是分内事。对了,这几日太子印玺也是殿下随身所佩吗?会不会有谁能帮着……”
“帮太子用印?笑话,这种事太子何曾假手于人?”赵弘智的否定坚决干脆。“太子将印钮放在随身的鱼袋中,每日申时才会在显德殿中亲自用印。除了殿下自己,谁能碰?这你是知道的啊。”
“是是是,殿下为了政事也是太操劳了。事必躬亲,赶上诸葛亮了。”
王晊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他在赵弘智这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詹事府。
临迈出门槛时,他突然灵光一现。
“对了,你之前说谁来要过宇文颖的底档?”
赵弘智道:“宇文士及的职官,说是宇文氏要修族谱。”
呵呵,王晊心中一阵冷笑。宇文氏出了宇文化及这么一个叛臣,谁敢修族谱?
“赵主簿做得对。这么干下去,我看明年你就能荣升少詹事。”
赵弘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浅笑:
“哎,都是尽心办事。以后没人时你我以兄弟相称,别主簿主簿的,生分。”
“得嘞,多谢赵詹事,不,多谢士明兄。”王晊行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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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九年,宇文士及的角色有些尴尬。
身为秦王府旧将的他,自从武德八年与太子詹事裴矩一同被授予检校侍中,同时兼任天策府司马。
皇帝将东宫和天策府两员干将同时招致麾下,寓意深远。而在宇文士及看来,诏书上的安排些许透露了皇帝的本意:
检校侍中,兼任天策府司马。天子的侍中是本职,天策府的司马是兼职。于是宇文士及和裴矩一样,渐渐开始转变身份,其中一个表现就是更多在政事堂办公,秦王的宏义宮能不去就不去了。
一门心思在天子身边站稳脚跟的宇文士及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一个东宫小吏的猎物。
武德九年五月廿一日的傍晚,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东宫和玄武门之间的东海池边。所谓东海池,不过是玄武门与南面太极宫之间的四池之一。
之所以叫海,是因为天子是真龙血脉。而龙只能住在海里,住池塘的叫鳖。
黑色马车的车夫名为吕大胜,是魏征极为信任的一名亲兵。今天他临时接到命令,为太子率更丞王晊驾辕。
晚霞如退潮般滑向天边,在天子身边忙了一天政事的重臣们,开始下班回家。这些讲究礼仪至上的相公们,钻进极为朴素的马车,按照只记得顺序依次穿过玄武门。而他们那些极尽奢华的马车则会在皇城外的含光门等着。
朴素是为了给皇帝看的,奢华则是给自己用的。
今天的车队和往常有些不同,排在宇文士及前面的裴矩提前请示了皇帝,前往东宫赴晚宴,顺便为太子讲授治国之道。宇文士及的马车前难得出现了空档。
玄武门的大门慢慢关闭,值守的守将敬君弘站在城楼上,习惯性的目送宰相们离开。
玄武门是大内门户,整个长安在此门前一览众山小。
“将军,你看那有辆马车,乌漆墨黑的,会不会是刺客?”
手下警觉的指向东宫方向,被敬君弘一鞭子抽的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