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胜纵深一跃,踩在窗外的六层重檐之上,紧接着又是一个后空翻,一层接一层,踏着佛塔松柏一样层层递展的飞檐,从七层一直跳落到平地之上。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兜帽客恰好从塔中奔出,二人打一照面,吕大胜利刃在手,直刺兜帽客要害,尽皆被兜帽客闪躲。兜帽客则拳拳虚晃,看似打向吕大胜要害,实则招招奔向生门。很显然他不求杀敌,只求逃生。
“刺他兜帽,抓不住也看清脸!”
赶到近前的王晊高喊着,身后埋伏于寺庙的长林军已经从暗处窜出,高举弓弩对准了缠斗如绞蟒的二人。
“别放箭!有百姓!”
王晊大喊一声,长林军杀气顿消,队形散开,留给从木塔中逃生的百姓一条生路。
那兜帽客武功高超,与吕大胜对招间也看出了长林军的退缩,眼中陡然杀意暴起,连使三式杀招。吕大胜终究棋差一着,迎接了两招,最后无奈侧身闪躲,被那兜帽客一个饿虎扑食,三步直接冲出了长林军包围,再一翻身越过庄严寺的低矮围墙。
“追!”不等王晊下令,失手的吕大胜已经带着手下追了出去。
王晊跟着跑了出去,只见坊间长街上尽数是被寺庙里骚动惊的大乱的人群。兜帽客的踪影已经消失在里坊的围墙间。
“右边人少,走!”已经被胜负欲冲昏头脑的吕大胜见东面昭行坊的人群稍显稀薄,料想那惯用虚虚实实照招数的对手定会学华容道的曹孟德,偏从小道走,拔腿就要带人冲进去。
“等等!”才赶出门的王晊大喊一声,撑着膝盖望向前方。
“等什么?”吕大胜喝问道。
历史的竞赛在这里给王晊降低了难度。庄严寺所在的永阳坊是长安的西南隅,无论向西还是向南,那兜帽客都难以和城墙上森严的长安守军交代。想要趁乱逃生,唯有向北向东两条生路。吕大胜赌了东边,而王晊总觉得不对。
长安百余坊的地图如棋盘一般在他心中展开。
从寺庙的追出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那兜帽客逃走的唯一机会,就是一个“乱”字。而向东走虽然一直处在长安外沿诸坊,人际稀薄,但是反而会暴露其行踪。即便由东转北,中间天街上有更加森严的巡逻卫兵,反而更加危险。
而往北走,只要穿过六排坊,兜帽客便能一头扎进人头攒动的西市。那里爱穿兜帽的胡人比比皆是,真要是逃到那里,才是鱼入大海,藏木于林。
“分我十人去北面追!”王晊的语气不容置疑。
-------------------------------------
实话实说,王晊在赌。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兜帽客会走这条路,更没有把握自己如果真的猜对了,这十名长林军能否捉住身手矫健的对手。
他不顾一切的奔跑着,冲着西市的方向,将自己在太子面前的承诺,将穿越后的命运,全部交给下半身两条不知疲倦的腿。渐渐地,他这个文官,竟然将荷甲的长林军甩在了身后。经过的路人纷纷议论,那十个长林军追一个文官干什么?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四个路口后,他终于在永和坊与待贤坊之间看到那个熟悉的兜帽。
“站住!”
王晊大喊着,兜帽客没有回头,却已经知道自己的谋略已经被人识破,随即调转脚步,拐进了更加狭窄的里弄。
王晊追了上去,所有的线索要么人死了,要么东西没了,眼下这个兜帽客是唯一的机会,他不想放弃,更不能放弃。
“哈……哈……咳……咳……”
兜帽客终于停下了脚步,王晊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
那人之前与吕大胜鏖战了几十个回合,此刻又被我追了这么远,想必他是累了……王晊心中想着,抬头想要问话,却见那兜帽客已然转身,手中不知何事多了一把杀猪的短刀!
“不不不……我……”王晊这才明白过来,兜帽客从来不是猎物,甚至在对方眼中,此刻的自己才是待宰的羔羊。
“书臣勿忧!赵某来也!”王晊回头,身后那十名长林军已经赶到,随之而来的,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赵弘智与更多东宫卫戍兵卒。
“庄严寺大乱的消息已经传进了皇城,太子尚在御前议政,嘱咐人传出话来,让我助你平乱!”赵弘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要知道能有机会立军功,可是所有政务文官的梦想。
果然,在赶来的大队东宫人马前,那兜帽客望而却步,兜帽下那一双鹰眼越过王晊,死死盯住了赵弘智和长林军。
就在王晊和赵弘智都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刻,新的变数陡生。
“何人在此喧闹!不想活了吗!”
与赵弘智相对的西边,另一对人马踏着重步如惊涛骇浪席卷而来。阵中一员骁将横刀立马,手持一杆战斧宛如战神降世,一双大眼仿佛燃烧的火种,向王晊等人射出凌厉光芒。
“那是……程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