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外城,正阳大街。
刚过巳时,正阳大街上已经聚集满了无数的百姓,大街上人声鼎沸吵吵嚷嚷,比之京城元宵节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少百姓都指着正阳大街右侧的一处建筑指指点点,更有甚者义愤填膺的骂骂咧咧,若不是在场有不少披甲的士兵看守,把不准就的闹起民变。
“这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呀,朝廷就又开始胡闹了,竟然强制我等把手里的银钱换成纸币,纸币就是纸,敢问诸位,朝廷说以后就拿着这纸去买东西,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扯着嗓子一脸的愤怒道,他浑身油污,看样子是打算去哪个工坊做工,若不是前头有士兵挡着,很有一副上去打砸的派头。
“我也不信!”一个挑着扁担的老头接过了话茬道:“不知诸位可听过宝钞否?老汉也是听前辈人说过,当时朝廷发行宝钞,百姓们就将手中的银钱全部兑换成了宝钞。
可你猜后来怎么样?那宝钞啊,搞的还没擦屁股纸贵,买一斗米都得拉着车子去!”说完这老汉还捋了捋胡子,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老叔,为啥呀?一斗米咱拎着不就走了吗?”人群中又传来一个声音。
“哼!一斗米你固然扛得动,可八十斤宝钞你还能那么轻松吗?”老者表现欲望极强,他似乎很久没有被这么多人注意过了,见大伙儿都朝着他看过来,老者又道:
“我可跟大伙儿说,咱们手里的银子来得不容易,都是咱们辛辛苦苦做工种地得来的,可不能跳了这朝廷的火坑!咱们得团结起来,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老汉可不信朝廷能将咱们都抓了!”老者语气更加的高亢。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有如此王霸之气,在话音刚落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拥有领导的才能,他感叹自己没有生在陕西,否则李自成估计就得靠边站。
正阳大街上聚拢的百姓越来越多,被老汉这么一鼓动,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气氛顿时变得极为紧张,民变突起一触即发。
大明帝国银行京城分行的大使程远眉头都快皱成了麻花儿,半个多月前他还只是西山商合旗下富明钱庄京城铺子的掌柜,哪儿知做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朝廷给征用了。
而他,富明钱庄京城分号掌柜,摇身一变成了大明帝国银行京城分行的大使,正八品!
程远的妻小闻听这消息开心的一晚上没睡好觉,可只有程远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多大的身份承担多大的责任,这道理明白人都懂。
富明钱庄是秦王殿下早在两年多前就开始布局的产业,如今一朝就并入了朝廷,定然是秦王殿下早有此计划,很可能在两年多前秦王殿下就打定了主意要发行纸币。
如此大的事儿突然压到他头上,办好了是本分,毕竟从掌柜的成了朝廷命官,这办不好?秦王殿下两年多的努力如果因为他给毁了,那后果
程远想想就后背发凉!
“掌柜的,哦不,程大人!店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可却没有一个人前来兑付纸币,他们好像要闹事,要不要请兵马司的人抓几个杀鸡儆猴?”一个年轻些的伙计小跑着过来道。
“胡闹!快着人去总部衙门请石大人!就说这边局面快要失控了!”程远皱着眉头道。
昨晚程远就得到了许可,但若是有人胆敢擅闯分行,可直接请兵马司的官兵捉拿,只是程远的直觉告诉他,一旦真的擅自捉拿了百姓,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抵制纸币!反对银钱兑换!”
“抵制纸币!反对银钱兑换!”
聚集的百姓在那老汉富有感染力的推动之下,开始齐齐的喊起了口号,那老汉的扁担早就晾在了一边儿,头上的竹毛也不翼而飞,苍白的发丝随风舞动,一副大义凛然、舍我其谁的派头。
历经几年前的鼠疫和战火,如今北京城至少还有八十万百姓,今日一早朝廷发行纸币的布告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才一个多时辰,正阳大街就汇集了至少八万人,而且更大的人流还在朝这里汇集。
数万人的呼声使得努力向百姓们解释的分行大使程远犹如沧海一粟。
“完了!完了!”程远此刻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钱庄掌柜,在西山商合做工的这几年,历经数次培训,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让他算账、处置钱庄的大小事情从来都不会打马虎眼,但是,对于这种场合,他深深的感觉一种无力感。
“肃静!肃静!秦王殿下驾到!闲杂人等且闪开!”
正在这时正阳大街通往内城方向的街道上突然行来一股车队,清一色的货运马车,打头的是几十个带枪的亲卫,马车两边也随行着不少士兵。
牛大棒槌手里拎着个土质大喇叭,随着他的吼声,人群自然而然向两边闪开了一条路,敬畏权力深深的刻在所有百姓的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