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僧感知何其敏锐,迅速察觉自家徒弟甫一亮相。
便如磁石也似,牢牢吸引纱幔背后的数道目光。
“老衲分明记得早些时候入宫说法,那些公主、郡主都偏爱白面书生,儒门中人。
这才过去十几年,怎么口味就变了?”
老和尚暗道不好,九郎若是做了驸马、郡马。
继承皇觉寺隐脉衣钵传承,岂不是彻底没戏了?
“果真是年少有为,恣意飞扬。
难怪太子时常提及,对你欣赏有加。”
龙凤大榻上的洛皇后眸光合动,显得颇为满意。
乍看之下,这位北镇抚司的年轻百户。
眉锋如刀,目光锐烈,格外有神。
但这只是表象,仔细端详片刻。
又会发觉内里沉着,颇有静水流深之意。
仅这份气度就不知道胜过天京城内,多少博名求功的将种勋贵。
“臣谢过皇后娘娘。”
纪渊神色坦然,再次拱手道。
他头顶三寸之处,浓烈气数剧烈涌动。
每一次他遇见命格显贵之人,就会出现这样的征兆。
之前与白含章相见,武曲骑龙命格被牢牢压制住。
直到晋升脚踏七星命格,方才不受影响。
皇天道图轻轻抖动,映照洛皇后。
只见大片的金紫光泽,煌煌辉耀,似大日猛然喷薄。
洛琼英
命格:凰栖梧桐
命数:月德贵人金、一国之母金
红鸾天喜紫、旺夫成龙紫、旺子成龙紫、永结同心紫
少病少灾青、金生丽水青、刺绣精巧青、明珠垂泪白、油尽灯枯灰
吉神:五彩丹鸟
“皇后娘娘竟然是罕见的月德命,难怪了。
夫也成龙,子也成龙,实乃贵中之贵!”
纪渊眼中掠过恍然之色。
经过一番苦心钻研,他对命理也算颇为了解。
月德乃太阴之相,主福分深厚。
若是与天德相合同会,就等于日月照临。
气运之强,气数之盛,几乎不可限量。
如果被女命得之,多为显赫无比。
主生贵子,利产无凶。
但最怕凶煞冲克,不可近邪祟阴秽。
“只是金紫气运之间,掺杂一缕极为顽固的浓郁死气。
似乌云盖顶,挥之不去。”
纪渊眼皮轻轻一跳,感觉这位洛皇后只怕命不久矣。
“有些不合常理,月德贵人往往长寿善终才对。
况且,宫中延寿续命的珍奇药草、大丹不少。
没道理会呈现出油尽灯枯,甚至难以扭转的衰败迹象。”
清脆悦耳的玉磬,再次敲击两下。
洛皇后柔声道:
“给纪九郎赐座。”
立刻有宫女搬来一个厚实软垫的楠木圆凳,纪渊安静地坐下。
龙凤大榻上的洛皇后,像是闲聊家常一样。
开始提及家中诸事,有无兄弟姐妹,可曾许过婚约。
同时那些藏于纱幔、屏风的公主、郡主,也是支起耳朵仔细倾听。
知道纪渊乃父母双亡,一家尽丧辽东,唯有二叔这个亲人尚在。
洛皇后眼中不由流露怜惜之意,上了年纪总归听不得这些伤心事。
她安慰两句,看到烛火一盏都未熄灭,心里便就有数了。
正欲命人撤去纱幔、屏风,让纪渊也好生挑选一番。
做媒赐婚这种事,须得讲究一个情投意合。
强扭的瓜不甜,反倒容易生出嫌隙。
“洛施主,老衲且有一言。”
后边的杀生僧却是坐不住了。
如今一众公主、郡主纷纷相中自家徒弟。
倘若九郎再动心思,那他好不容易收下的衣钵传人,就要飞入白家做女婿了。
“临济大师,你着急什么,生怕我拐跑你的徒弟么?”
洛皇后不由好笑道。
“他一未剃度,二未出家,乃俗世中人,朝廷官身。
总要考虑成家立业的这桩大事,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差别?”
杀生僧缓缓起身,低头诵念一声佛号,然后道:
“洛施主误会了,老衲这一脉百无禁忌,并无戒律禁止门人娶妻生子。
只是洛施主你有心撮合指婚,却不了解九郎的喜好。
他向来中意年岁大一些的女子”
大师,你这是在毁谤我啊!
纪渊面皮一抽,忍着没有出声辩驳。
若真做了景朝的驸马、郡马,以后就与仕途无缘。
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方才坐稳百户的位子。
靠住黑龙台这座大山,岂能前功尽弃。
反正北镇抚司之中,早就流传自己独好美妇人妻的小道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