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士有未战而震慑者,马有未驰而疫汗者,非人怯马弱,实不习之过也。”————————【武经总要·卷二】
汉初平三年五月初六。
未央宫白虎殿。
艳阳高照,辽阔的殿前广场并没有几棵成荫的大树,并没有几棵成荫的大树,虽说是出于防备刺客的安全考虑,但却造成了广场上热浪滚滚,石板烫脚的现象。
按以往,宫里的宦者和侍卫都会尽量靠边上墙荫里行走,甚至几个胆大的,会躲在宫殿的飞檐走角下纳凉避暑。但是现在,广场上却站满了人。
“侯折,你说这伙人在太阳底下能站多久?”站在白虎殿一侧的阴影里的虎贲郎王昌擦了擦脑门的汗,小声问着。
“这些都是从三辅六郡招募来的良家子,久习弓马,自然要比原本的那些老弱要强些。不过到底是新添进来的,再站一刻钟兴许就撑不住了。”羽林郎侯折执戟而立,冷眼瞧着底下的队伍说道。
“嘿,说起原来的那伙人,也好意思说是北军五营的。我记得当天也是在这样的太阳底下站着,不消半个时辰就倒下一百来个,翻遍射声营找不出一百架完好的弩。你是没见到那几个校尉的脸色,红的白的绿的都有,像抹了胭脂似得。”王昌回顾当天的场景,忍不住揶揄道。
侯折笑也没笑:“我没见过北军五校尉们难堪的样子,我只知道当日我等羽林骑随屯骑、越骑等营被徐中郎将拉出去绕城跑了一圈,等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马上的不及两百人。这要是放在我们羽林军,中郎将早就拿鞭子抽了,饶是如此,他也阴着个脸,回去和盖羽林监一商量,把我们操训了一顿。说是要我们引以为戒,不能懈怠,混成北军那个样子。”
“哈,合着你们倒是替北军受过了。”王昌笑得更开心了;“你们可真是冤枉。”
“也不冤枉。”侯折仰头看着天空的一片阴云,无不感慨的说道;“十余天前,我们羽林跟北军是一个德行,老弱混杂,一千七百多人每日就为了混口吃食,直到新任中郎将与羽林监来了之后,清退老弱,补充精锐,才让羽林有了新的气象。”
侯折乃良家子弟,是羽林孤儿出身,父辈都是征讨羌族叛乱,为国牺牲的烈士。侯折自幼进入羽林,打心底就有一颗封狼居胥的志愿,并且不断的为之努力,哪怕是天子流离,权臣当道,南军、北军建制废弛,他也不改其志。
王昌颇为羡慕的看了侯折一眼,他家也是世受汉禄,何尝不是有如侯折一样的心愿?只是相比之下,王昌多了些为人处世的投机圆滑罢了。
如今皇帝少年英姿,朝气蓬发,近日来对羽林、虎贲以及北军的雷霆整顿让王昌等底层郎官深切的体会到了皇帝整军备战的决心,王昌是侯折幼时好友,见到侯折整日里兴奋操练的模样,自己也受到感染,跃跃欲试的想闯出一番事业来了。
有徐荣这等沙场宿将,又有盖顺这样的名臣之后,羽林何愁不兴?反观虎贲,虽有谒者仆射杨众奉诏监军,但杨众毕竟是书生,裁汰老弱到还好,若论练兵,又如何比得了徐荣?
这是让王昌每日里对侯折既羡且妒的地方,皇帝对羽林骑的重视超乎各军之上,侯折弓马不弱,一表人才,出身又好,受到赏识提拔只是时间问题,而自己身在虎贲,想要获得侯折一样的境遇,就得花费更大的努力。
但这没有让王昌气馁,在杨众奉诏整顿虎贲时他积极的表现很快引起了杨众的注意,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混出头来,和侯折一起实现儿时的目标,并肩作战。
王昌哈哈笑道:“如此岂不正合吾辈心意?国家意欲奋发,我等决不能像往日那般苟且活着。你看着吧,等北军整顿好了,我虎贲也该换个得力的将军统率,到那时就是我等上阵立功的时候了!”
“你说的是!”侯折回过头附和道,不过,他又疑惑说:“你刚说换人统率虎贲是何意?你可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王昌嘿的一声,冲侯折神秘的说道:“我也是听那些郎官们聊起过,说是国家认为谒者仆射不晓战事,不该守武职,但一时没找到合适继任的人选,所以就这么将就着了。不然的话,国家为何不直接让谒者仆射转任虎贲中郎将?”
侯折眉峰一聚,若有所思。
白虎殿内空阔阴凉,从外面炎热的气候中走进来的徐荣乍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他毕竟是武人,区区凉气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与身侧的盖顺伏地稽首,道:“羽林中郎将臣荣、羽林监臣顺叩见陛下!”
“快快起来!”皇帝摆手让穆顺的拉起徐荣等人,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徐荣身体颀长,孔武有力,年龄约摸是在四十五、六岁。他的双手大如蒲扇,多是老茧,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徐荣颔下留有几缕胡须,给他平添了几分儒将的气势。
皇帝越看越喜,最近南北各军的整顿之顺更是让他对徐荣大为满意,他当即笑道:“将军何来之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