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上京城十余里外的一条偏僻小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男子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依旧冻的是瑟瑟抖,倘大的貂帽和衣服上挂满了白色的霜,车前两匹大马没精打采的缓慢前行。
那驾车之人紧缩着身子,勉强用包得严实的手拉扯着僵绳,望着蔓延向远处曲折却没有边际的雪路,不停地哀声叹气,阵阵冒着白烟的哈气从裹住嘴唇的厚实罩物间冒出,等实在受不了了,才勒住了马匹,等停稳后在一旁的一株树上拴好缰绳,这才回到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里面有一名同样穿着厚实,将玲珑曲线尽皆掩盖起来的妇人,正坐在车厢里围在一个小火炉前取暖,看到驾车之人进来,抬起眼,嗔怪地望着那人道:“老爷,都是你出的主意,这一路千里迢迢,就算不遇上歹人,我们冻也冻死了,还说什么回到大宋!”
在那妇人抬头的瞬间才猛然看到,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秦桧的老婆王氏,等那驾车之人摘下脸上的罩物,露出秦桧那张冷冻难耐受尽痛苦的脸来,听到王氏的话,诺诺的垂下头,只将已经僵硬的手放到火上取暖,并不应声。
“亏你还一直自诩学富五车,到了这里顶得个什么用,当初父亲让我嫁于你,真是瞎了眼呢”王氏这一晚上又是担心又是受怕,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回大宋,想想那沿途不知凡几的凶险,就一直心有戚戚,这时见了秦桧,自然是没有一个好脸色了。
“好了,住口,妇道人家,你懂个什么,你还在车厢里暖和,我却受了一晚上的冻,你放心,就算死也是我先死,呱噪个什么劲,我就不信,老天会让我秦桧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秦桧这时的身体才暖和了一点过来,闻言苍白的面色竟然有了一丝血气,猛然起了火,将个王氏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夫人,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们能回到大宋,我一定让你享尽荣华!”秦桧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长叹一声,宽慰了几句,之后默默的取出车厢里包裹里的干肉和吃食,简单在炉火上过了过,递了一些与王氏,两人闷头吃了起来。
其实秦桧也知道,如果不是憋着一口不想死在这里的念头,恐怕这样的罪说什么也不愿意受了,不说那夜里驾车路上的险陡和周围林间山野传来的阵阵兽吼就让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捏了一路的冷汗,比之上京城那种寄人蓠下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
就在夫妻两人正在火炉前吃着东西时,秦桧突然停下了动作,王氏在一旁也竖起了耳朵,两人皆是隐约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王氏手里的一块干肉跌落,惊慌失措的道:“老爷,莫不是金人哄骗我们的,这就追来了?”
“不对,追也不会从对面而来,先看看再说!”秦桧也吓的不轻,只是勉强还保留了几分镇静,将吃食放到一边,缓缓来到车厢边上,掀开车帘朝外望去,这一下,听得更清楚了些,确实是阵阵滚雷般的马蹄之声。
等那阵阵铁蹄越清晰,便看到远处三百余骑潮水般的涌来,四周树上落雪纷纷震落,车厢里的夫妻两人吓得俱是面无人色,而秦桧眼中也有着莫名的慌乱,毕竟眼前那些皆是大金军士装扮,只是眼下自己夫妇两人也算偷偷溜出了上京,知道是金兀术安排的人并不多,若是这些性急的军汉问都不问,直接将自己夫妻宰了,可就麻烦多了。
“前面的是御史中丞秦桧吧,某家乃是四狼主麾下大将阿里托银,奉四狼主之命,前来迎接你们夫妇,并南下送你们一程!”只是令秦桧意外的是,那些金兵到了跟前停了下来,只有为那员提着一条斩马刀的金将上前几步,扫着车厢里的自己两人,猛然的双手抱着斩马刀行了一礼,口中称的竟是自己宋朝官职。
“桧何德何能,竟然有劳四太子这般记挂,还遣阿里将军前来护送,真是劳烦将军了!”秦桧多机灵个人,一听这称呼,一颗心立刻放到了肚子里,知道金兀术这是怕自己路上出事,打乱了他的布局,这才派人过来护送,只是他竟然在这般乱战之时尚记得自己夫妻两人,这份恩情不可谓不大,所以秦桧说话间却是动了感情,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四狼主命某家带句话给秦大人,此去中原,若秦大人得了富贵,休要忘了四狼主!”阿里托银想到临来时四狼主的吩咐,也不敢怠慢了秦桧,再次抱刀一礼后,这才将哈密军师让自己带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桧夫妇两人能够得以活命,全仗了四狼主恩情,若回去后得了造化,受了宠信,情愿把宋室江山送与狼主。”秦桧正想说话,冷不防被王氏掐了一下,心中意动,立刻郑重其事地向阿里托银说道。
“四狼主说了,秦大人这里只是万一之举,照某家看来,只凭我们大金儿郎的骁勇,便是你们大宋上下一心,也万难抵挡,好了,赶路要紧!”阿里托银瞥了秦桧一眼,语气虽然平和,却隐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说完后立刻一挥手,立刻有两人利索下马,又将两匹战马也套到马车前面,这才灵活地上了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