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逝世了。
刘长终于发现了自己所不能战胜的对手。
岁月。
在这些时日里,刘长全力对抗着岁月,只是,无论他拥有多大的权势,多大的力量,都愣是没有能扛得住岁月的进攻,他扛不住要落下的夕阳,他按不住要上升的明月,数日不眠不休,哪怕是吕后,也不愿意再看到他如此硬抗。
整个皇宫内,哭声一片。
到这个时候,刘长反而是停止了哭泣,他变得沉默,木讷,就仿佛对整个外界都失去了反应一般。
坐在太后的面前,刘长的眼里写满了茫然无措。
就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浑身都失去了平衡,地面都不再是那么的结实,好像双脚踩空,不敢起身,无穷无尽的恐惧,轮番的袭来,浑身僵硬,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本身的意义都变得很渺小。
太后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众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位女强人真正的闭上双眼的时候,众人还是难以接受。
众人都聚集在了寿殿内。
刘安依旧在哭泣,自幼被吕后抚养长大的他,在这一刻,他只是想打自己几个耳光。
为什么我这些时日里没有来陪大母。
为什么总是忙着那些事,没能再好好与她一同吃个饭。
看着几乎崩溃的儿子,曹姝拉着他的手,不断的劝慰着,曹姝的眼眶里泛着泪光,不断的劝慰着痛苦的儿子,让他依偎在自己的身上,不断抚摸着他的脑袋。
刘长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不敢再继续看了。
他只是茫然的看着熟睡的阿母。
往后,再也没有人会如她那般爱自己了。
樊卿和雍娥坐在太后的另一边,樊卿似乎还有很多话要与太后说,她一边哭,一边说。
吕禄无助的站在远处,太后逝世,失去主心骨的不只是刘长,整个吕家都是如此....再也没有人来庇护这个庞大的家族了。
忽然有人握住了刘长的手。
刘长转过头来,刘恒坐在了他的身边。
刘恒张了张嘴,想要劝慰些什么,可是,以四哥的智慧,却也不知此刻还能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足以减弱这个弟弟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我还在...我们都在。”
刘恒只是说出了这一句。
刘长对此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都有些迟钝。
刘章站在远处,一脸担忧的看着刘长。
朝中群臣大概也是接到了消息,大臣们开始聚集在了长乐宫之外。
看到来人越来越多,刘恒还是站起身来,主动朝着外头走去,以现在的情况,让刘长来负责操办后事,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太残忍了,而他这个当兄长的,就当主动来做这些事情。
刘恒走出了寿殿,与外头的群臣们行礼拜见,随即正式告知了太后驾崩的消息。
群臣的眼神无比的复杂。
彼此对视了几眼,随即跪坐在了寿殿之外,朝着面前的大殿行跪拜礼。
王恬启居然也来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刘恒,浑身颤抖了许久,长叹了一声,这叹息声极重,随着叹息,两行清泪落下。
栾布和张不疑的神色很是肃穆。
栾布开口问道:“太后的后事是由您来操办吗?”
张不疑却打断了他,“陛下呢?他现在的情况如何啊?”
张不疑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显然,他很清楚这对皇帝来说会是何等巨大的打击,刘恒看着面前的两人,还是先回答了张不疑的问题,“陛下....唉,很痛苦。”
“所以,这些事还是我们来操办吧,就勿要让陛下来参与了。”
张不疑擦了擦眼泪,“你们去操办吧,我要去陪伴陛下。”
很快,刘恒亲自宣布的消息就在长安内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各地的官府都开始准备丧服,大臣们开始想着该采用什么礼法,一时间,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刘长依旧是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张不疑虔诚的坐在他的身边,不断的开口安慰着。
刘长什么都没有说,手脚冰冷。
很快,就有一人拄着拐杖,在两个人的扶持下,颤颤巍巍的走进了殿内。
来人白发苍苍,身形句偻,眼神浑浊,正是北平侯张苍。
一百多岁的张苍出现在这里,众人急忙起身行礼拜见。
张苍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悲哀。
“太后也走了...都走了...都走了啊。”
张苍心里的滋味无法形容,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刘长,颤颤巍巍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