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在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桌上发生了争执,争得面红耳赤。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餐团圆饭就这样变得不再圆,残缺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徐俊一个人独自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发呆,他在想念两个人,一个是小莲,一个是方义。
眼看春天就要来了,积雪会融化,春风会吹起,小莲也会随着春风一起常来清洲村,常来看望他,常来陪伴他,就像从前一样。
可是方义呢?最冷的冬天过去了,他过得怎样?他们过得怎样?是的,徐健说得没错,在他心里,方义远胜徐健,那是因为方义的好那么明显,而徐健的坏也同样那么明显。
都是弟弟,不是亲弟弟输给了外姓弟弟,而是亲弟弟太让他失望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只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改换了模样,再也无法回归从前的美好。
饭桌上的争论让徐林海夫妇都感到非常头痛,一时间不知所措,任由两个儿子争吵不休。他们倒也没有反对徐俊和小莲来往,只是现在看来,徐俊在饭桌上想说的并非是关于这件事,要不然依照他平常一惯的性格应该不会恼怒成这样子。
“这么晚了,回房去睡吧。一个人坐在这里发什么呆?”
徐俊正在想得入神,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有人跟他说话,回头一看,是父亲。他没有搭理,转过头,继续看着夜空发呆。
徐林海见儿子不搭理他,只好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想跟儿子说说话。上一次像这样近距离坐着,仿佛是在前生的某个时刻。
“现在……你可以说了,饭桌上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说?我在听,你说吧。”徐林海放下了平常的高傲姿态,压低了说话声音,倒像是个父亲的样子。他想知道儿子到底要说什么,当然,最好是说些他愿意听的话。
“是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都在听,也愿意听。”这时,已经收拾好厨房的李莹也走了出来,坐在另一个石凳上。她一直偏爱小儿子,但现在越来越懂事又能干的大儿子让她刮目相看,不得不多给一点关爱了。
徐俊想了想,觉得今晚是个好机会,要不就把心里话都告诉他们吧,也不知道下次像这样说话是在哪年哪月了。
他非常认真地说:“既然你们都愿意听,那我就说了。你们看,现在我们清洲村变得越来越好了,也越来越美了。这么一个好地方,你们怎么舍得离开呢?留下来吧,别再去金禅寺了,你们又不是佛家弟子,非要去那里做什么呢?待在自己家里多好啊,什么也不缺。”
徐林海夫妇听了徐俊这话,吃了一惊,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儿子竟然来干涉他们的事情了!
徐林海当时就沉下了脸,“别胡说!你懂什么!金禅寺是佛家圣地,哪能由着你胡说八道。清洲村当然是一个好地方,金禅寺呢,更是一个好地方。我们在那里天天有佛祖保佑,衣食住行都不愁,要什么有什么,回来时还带回这么多好东西。这么好的地方,我们为什么要离开?你倒是说说理由。”
李莹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儿子,你是不是听见什么风声雨声了?别听村里那帮闲人胡说八道,他们懂什么!我们天天在庙里做善事,为你和弟弟以及我们这个家祈福积德,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安健康,日子越过越好。子修方丈是个特别善良的人,对我们可好了!这方面,你就别担心了。倒是你这个村长,天天为村里东奔西走,忙来忙去,到头来也不见得一点好处,还吃咱自己的喝咱自己的,有时候还要倒贴,把家里的反倒都拿出去给别人了……我可真不知道这到底好在哪里哩!”
徐俊听了他们的话,一言不发,更加似木头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说都是白费力气,他的话,他们肯定是听不进去了。
徐林海夫妇见儿子老这么坐着,也不再说话,便起身回房睡觉去,临走前,徐林海再一次轻轻拍拍徐俊的肩膀说:“小孩子家,别瞎想那么多。再坐一会儿就回去睡吧,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好。”
没有了人的说话声,院子里空空荡荡的,空旷极了,如同暗黑的夜的草原。徐俊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接着发呆,什么也没想,却也什么都想了,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徐林海和李莹就起床了,在本就张灯结彩的房子里又花了好些力气布置了一番。不用说,这样的徐家是整个清洲村最富有最光彩的一户,总算是圆了他们的梦。他们得意极了。
徐俊一宿没合眼,大年初一也没什么事,最闲的一天,索性蒙头睡觉,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蒙得严严实实的,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
恰恰相反的是徐健,这新年的第一天仿佛是他最忙碌的一天,挨家挨户拜年,还挨家挨户给钱,俨然一个财神爷的形象。
村里人知道他的钱都是平时在金禅寺里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因此来者不拒,说几句奉承的话,把徐健给的钱都收下了。收下做什么?回头再交给村长徐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