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晨光忽然做出决定,将方义带回家,并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在他的心中,方义虽然年纪轻轻,但永远都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可是让纪晨光始料未及的是,方义竟然在他即将开口说出真相之前认出了他。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站在那里愣了很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该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来面对方义,面对自己的新容颜、旧躯体。
等他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最好的回应就是最简单的点头一笑,开怀地笑着承认便罢了。一转眼,好几年了,他今天才再一次品尝到了开怀畅笑的滋味。他笑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放松地颤抖,连同眼角映照着明亮灯光的闪闪泪光一起。
纪晨光此刻特别想知道方义究竟是怎么猜出他的身份的,毕竟他从相貌到身材都跟从前的曹世雄完全不同了,整日同他出生入死的那些警局弟兄们至今都没人能够认出来。
方义笑着说,他知道他一旦识破了纪晨光的真实身份,纪晨光就一定会问他这几个绕不开的问题。
“我虽然不认得你的皮,但我永远认得你的骨。”方义望着闪着泪光的纪晨光,掷地有声地说。
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义又接着说:“第一次让我感到怀疑,是在钟家的船上,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换了容颜相貌之后的曹世雄。”方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回忆着第一次见到纪晨光的情景,当时楚横领着他急急忙忙地步入船舱,去给落水后的纪晨光看病。
纪晨光睁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疑惑,方义居然在那时就对他产生了怀疑。方义说,受伤的病人竟然不愿意让匆匆赶来救命的医生检查身体,这事难道还不够奇怪?换了别的医生,也会同样起疑心的。
纪晨光承认,他当时的确是为了防止方义检查出他的身体状况与之前方义在郭家大院检查的曹世雄的身体状况很相似,无奈之下才用了一点苦肉计来干扰方义,以免身份被当场识破,坏了大局,功亏一篑。
方义又说,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可疑之处。最直接的可疑迹象就是这间屋子里的气息,这分明就是曹世雄的生活气息,这里跟曹世雄以前住的房子,有着极其相似的主人味道。
两人坐在灯下,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说着聊着,也回忆着,也酸楚着,越聊兴致越高,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可他们一点睡意都没有。翻江倒海不堪回首的往事,酸甜苦辣的人生路,越是回忆,越是神伤。灯如白昼,心似苦海。
然而令方义彻夜无眠的是,纪晨光居然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秘密:法新方丈没有死,至今还活在人间,隐姓埋名独自一人住在南边的深山幽谷里。
方义听到这个消息后,悲喜交加,回想起自己在金禅寺带发修行的那些日子。他从来都不相信法新方丈被那场大火无情地吞噬了,他一直都认为法新方丈还活着,还多次在梦里见到了活生生的法新方丈。
他现在敢肯定,那年他在深山之中迷了路,见到的那个在水潭里洗澡的人就是法新方丈,是法新方丈利用岩石上的枯叶帮他指路,才让他摆脱了困境,最终得以走出密林深谷。若不是法新助他一臂之力,后果难以想象。
当天晚上方义就决定,他一定要去探望法新方丈,要去亲眼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要亲自站在他的面前跟他说话,亲耳听听他的声音。不光是他,钟子恒,穆野先生,觉文师叔,高山,邹老爷子和小清,姑姑姑父等等,有太多人都希望这样去做。
纪晨光非常理解方义此时此刻的心情,但他也提醒方义,现在的法新方丈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法新方丈了。现在的法新方丈只想安静地待在深山幽谷里颐养天年,不问人间俗世。想去探望他当然可以,但还是不要声张为好,以免给法新方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危险。
方义心里明白,纪晨光口中提到的危险是指子修。子修若是知道法新方丈并没有被他当年放的那把邪火给吞噬,至今仍然活在人世,一定会再次加害法新方丈。想到这里,他不禁握紧了拳头,真想立马找到子修,再次跟他决一死战。
过了几天,方义实在是憋不住了,独自一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去南边的深山幽谷探望法新方丈。大雪封山,孙正华特意为方义准备了一些礼物带给法新方丈。方义背着沉甸甸的箩筐走出了医馆的大门。
临走之前,林伟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要方义在路上留下一些特定的记号,万一到时遇到了什么意外,他可以带着伙计们进山按照标记去寻找。方义答应了林伟,并嘱咐林伟在家带着伙计们仔细看家护院,不要出什么差错。
离开了乌岭镇的中心区域,眼前便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大雪倾覆的茫茫崇山峻岭。目光所到之处,除了皑皑白雪,便是若隐若现披着厚厚积雪的苍松巨石。人迹罕至,飞鸟绝迹。寒风时不时掀起一层又一层飞雪,动辄便迷乱了人的双眼。
方义一心只想着能够快点见到法新方丈,眼前的任何艰难困苦他都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