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太后的至亲被害,深仇大恨,还要排在平民百姓之后?
眼见太后的不悦之色溢于言表,之前反对的臣子顿时大喜过望,立刻有言官道:“贼首遁逃,有纵容之嫌,此事颇多疑点,必须明察!”
章惇喝道:“一派胡言!之前你们疑虑公孙判官如何诛贼,如今真相已明,还敢偏私?”
“难道那贼首为了暗通公孙判官,连自己苦心经营的势力都不要了?你若真的诸多怀疑,公孙判官不是擒了那么多贼人在么,自去审问便是!”
那个言官哑口无言,退了下去,左司谏陈瓘微微凝眉后,也开口道:“如今看来,无忧洞被灭的关键,是贼首遁逃,此举有禁军作证,而后公孙判官活捉了大量贼人,亦是不怕问证,确实没有养贼自重之嫌……”
公孙昭这才知道这些人居然准备污蔑他养贼自重,简直荒谬,对其毫不理会,看着向太后道:“请太后放心,如今贼首虽然遁逃,但线索已经留下,臣推测与之前提议招安的官员有关,根据贼首所言,内侍省的都知……”
他话刚刚说到这里,赵佶突然对着向太后道:“请娘娘放心,无忧洞那么多贼人,都被公孙判官在区区三天内拿下了,贼首也不在话下,此次的风波终将平息!”
公孙昭神情一动,不禁有些奇怪起来。
如果按照分析,官家不会帮他说话才对,难道说是自己疑神疑鬼了?那反倒是大好事……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扶起,他突然发现,向太后的脸色再变。
刚刚陈瓘主动否定嫌疑,言官集团在事实铁证面前偃旗息鼓,已经令向太后感到不妙,现在她更是害怕事情太快解决,又要面临如何平衡各方,控制朝局的难点。
因此得纯孝的儿臣提醒,向太后立刻道:“公孙判官,你灭无忧洞群贼虽然有功,但纵走了贼首,亦是大过,那贼人若是重回洞内,难保不会再出大祸,此番你一定要徐徐图之,切不可再急躁了!”
公孙昭脸色首度变了:“太后,贼首遁逃,正是要抓紧时间缉捕,岂能等待?”
向太后更加不悦,她倒也相信公孙昭能拿住凶手,之前已是迟了,现在怎么又急切起来,太不会揣摩上意了,声音明显沉下:“公孙判官,凡事要戒骄戒躁,不可气盛误事啊!”
这话说得已经很重,果然言官集团脸色好看了不少,一直默不作声当死人的曾布、蔡卞等官员,也险些笑出声。
换成以往,公孙昭的脾气肯定是据理力争了,但他现在知道,就算是说了也是无用,只能垂首道:“请太后恕罪……臣……遵旨!”
在低下头的一瞬间,他特意留神。
然后将赵佶脸上稍纵即逝的得意之色,看得清清楚楚。
一颗心。
彻彻底底地沉到谷底。
……
宫内的消息传得极快,仅仅是半天,殿内发生的一切,就几乎活灵活现的传入每个关心的官员里。
有的官员认为,公孙昭骄狂自大,一朝立功,就忘乎所以,所以遭太后厌恶。
也有的官员认为,太后是真的将这位引为心腹,故意呵斥,是为了削减群臣的敌意,让他的路走得更远。
而在皇城边缘,一处寻常官员避之不及的地方,赤膊大汉正在办公。
他此时已经穿上了官袍,遮住了刺青,只是那身市井气质不变,反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正查看着文书呢,脚步声响起,然后雄浑的声音传来:“皇城司公事,丁润丁公事?”
大汉抬起头,幼了一声,起身行礼:“内侍省童都知,稀客啊,今个儿怎么有空来皇城司啊?”
童贯道:“皇城司公事今有十位,内侍都知和押班,其实都能充任皇城司,我来看看,难道很奇怪么?”
大汉笑道:“童都知这大好前程,来我这破旧小庙,难道不奇怪么?
童贯环视一圈,叹息道:“皇城司昔日何等风光,没想到如今竟落败至此,与我的处境也很相似啊……”
大汉摆了摆手,附近的吏胥立刻悄无声息地走出:“童都知有话请讲,下官听着。”
童贯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凑近了道:“久闻丁公事洒脱,果然名不虚传,我也就开门见山,我与开封府衙的判官公孙昭有些误会,不知丁公事能否帮我解决一下?”
大汉闻言眉头一扬:“童都知的‘解决’,与我所想的‘解决’,是不是同一种呢?”
童贯凝视着他,点了点头道:“随你怎么想。”
大汉笑了起来:“我之前都觉得这世道不对了,现在童都知这般一来,顿时发现这还是我熟悉的世道,心里踏实多了……”
童贯听得脸色沉下:“丁公事是拒绝了?”
大汉咧了咧嘴:“童都知莫要疑心,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只是你难道不清楚,公孙判官是我的小师弟么?居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