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居厚微笑道:“扬清抑浊,官方有序,多士聿兴,此乃圣明之举。”
皇城司是皇权的延伸,自然需要官家的大力支持,此前几起几落,都是与官家的直接态度有关,其中不乏向文臣集团的妥协。
所以在吴居厚看来,肯定是近来的风波,促使了赵佶准备通过打压皇城司,来换取文臣的支持,既然对方服软,那态度是要给到位的。
赵挺之同样是作此猜测,但还是询问了关键:“开封府衙处,可有高求的罪证?”
吴居厚皱了皱眉头。
那高求虽然居心叵测,沽名钓誉,可所作所为,确实挑不出毛病来,近来皇城司甚至都开始抓捕敌国暗谍……
所以吴居厚思索片刻,还是不改初心:“高求行事谨慎,罪证难查,依老夫之见,依旧要从丁润处下手。”
赵挺之有些不乐意:“丁润乃小恶,高求才是大害,何必打草惊蛇?”
吴居厚摇头:“丁润虽是小恶,却是高求臂膀,此人已决意卸去判官一职,重回皇城司,可见本性难遏!”
赵挺之露出厌恶:“既同流合污,那便拿下!”
吴居厚没找到高求的罪状,丁润的黑材料早就准备好了:“此人制造的冤假错桉,按律当诛,若是能定高求罪证,倒也可以网开一面,刺配流放!”
赵挺之颔首:“正月十五之前,不宜动手,元宵节后,即刻除贼!”
“好!”
两人约定之后,马车分开,向着各自的家中而去。
一整日的朝会礼节,再加上一路思考后,当吴居厚走下马车,已是难掩眉宇间的倦色,但看着大门处的“接福”位置,还是打量了一下。
逢年过节,会有亲朋好友前来投刺贺年,人数多了难以接待,便会在大门旁挂一个红纸袋,上书“接福”二字。
此时吴府的“接福”设立了五处,前四个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第五个还是半空的。
吴居厚看了,很不满意,但想了想,又期待起来。
早在厚将行会会首叶季长抄家的那一晚,他和赵挺之就达成了对付高求的同盟。
一方面是文臣绝对不会容许皇城司这种监察百官的机构壮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两人都到了一个不进则退的关键位置上。
距离宰相只有一步之遥,但偏偏就是这一步,往往是迟尺天涯,永远也迈不出去。
而相比起其他政绩,高求和皇城司无疑是更大的靶子,只要拿下高求,打压下皇城司的气焰,在士林中的威望就能大振,到那个时候,吴府的府门前,接福怕是设十个,也不够放了!
想到这里,吴居厚走入府内,面对成群的妻妾和十一个儿子的欢迎,露出团团圆圆的笑容。
……
“吴居厚和赵挺之就说了这些?”
丁润手持乌木棍,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之人。
那人正是吴居厚的马车车夫,战战兢兢地回道:“丁判官,小的绝无虚言,阿郎和赵中丞说的就是这些,求求你把我家人放了吧……”
丁润摩挲了一下大脑袋,打量着这个车夫:“宰相门前七品官,吴居厚近来得势,你也没少纵容家人四处侵田,区区一个车夫,在乡内可是横行霸道啊,你家人早就在狱中被收拾了,你下去陪他们吧!”
说罢棍影一闪,车夫吭都没吭一声,直接飞了出去,脑浆迸裂,鲜血蔓延。
丁润也不处理尸体,将一个箱子抬出,里面是早已换成交子的财物,还有师父传下的物品。
“老头子,对不住了!”
他叹了口气。
丁润很清楚,自己和师弟公孙昭不一样。
公孙昭办桉注重证据,没有证据哪怕再是怀疑,也不会胡乱抓人,所以许多官员虽然厌恶公孙昭,却抓不住把柄,莫须有的套路还不至于对个小小的判官使用。
而丁润的断桉就全凭主观了,再加上有些权贵的亲属豪奴犯事,收受起好处起来,亦是毫不客气,所以对于老百姓的阎罗之称,他自觉是受之有愧的。
但阎罗另一方面的含义,倒是能够贯彻一下。
此时将乌木棍放下,从箱中取出宝刀,丁润轻轻擦拭,想着吴居厚和赵挺之的谋划,不禁笑出声:“正月十五之前不抓人?真是迂腐……”
笑着笑着,雪亮的刀身上,就倒映出一双煞气毕露的眼眸:“老子正月初一还要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