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书见她沉默，轻轻搓了搓袖子下的手指，看向她:“他们是要我的命，我不杀了他们，难道要等他们来杀我吗？”

顾岁岁说不出话。

虽然但是，他说挺有道理的……

雨滴落在油纸伞面上，不大一会就聚成一缕顺着伞骨流了下来。

卫瑾书掀起眼皮，淡淡道:“宋凝玉，你可知道……”

他话说了一半，便没了声音，顾岁岁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知道什么？”

卫瑾书张了张嘴，迟疑半晌，要说出的话在口中打了个转被他咽了下去，他摇摇头，将手中的伞放在顾岁岁手中，轻声道:“没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岁岁接过伞，卫瑾书不等她再多反应，转身冒雨离开了。

莫名其妙。

顾岁岁不再看他，亦是转身离去。

等到天黑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卫瑾书坐在人家屋顶上，抬头看着不见一颗星星的夜空，耳朵却又凝神听着屋子里夫妇的对话。

屋子里烧着旺旺的碳火。

年轻的夫妇在给他们的两个孩子分肉。

两个碗里装的是一模一样分量肉，弟弟贪吃，三下五除二就将碗中的肉吃了个干净。

稍大的哥哥想了半天，将碗中的肉又夹了一块放在弟弟碗中。

年轻的父母看在眼中，只是欣慰并没有多言。

一家人堆在小却温暖的房子中其乐融融。

紫色的眸子波动了两下。

卫瑾书不想听了，深深地无力和孤独涌上心头，他平躺下，将双手枕在脑后。

他自小便知道，大哥的东西他是不可以动的，哪怕就是大哥不要的，他若是动了，也要挨上一顿毒打才能了事。

祖母身边的老嬷嬷说他生来卑贱，又灾星转世，让他活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就不要再奢望别的什么了。

所以寒冬腊月里，他只能穿大哥不要的旧衣服，平日里吃的也是大哥不爱吃的。

他小，不懂事，却也在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像是这个家中多余的东西，所以大家都喜欢把多余的剩下的不喜欢的都塞给他。

从那时起，他便喜欢上了趴在人家屋顶，看人家的生活。

原来不是人人家中都像他一般，原来大家都可以过得幸福美满，而像他这般的，才是那个奇怪的存在。

卫瑾书想起了白日里从卫府出来前父亲的话。

父亲说，要解除他与宋凝玉的婚事，让大哥娶她。

他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大哥，却见卫铭书端端正正的坐着，一派冷静自持，温润如玉的样子。

他看出来，大哥是想娶她的。

可是，忘川边上，万象丛生境里，桃花源中，都是宋凝玉握住他的手，生死不论的啊。

他记得她身上的光，那光温暖了他，他如何舍得轻易放手呢？

他挺想问问她的。

可是该怎么问呢？

从前她对卫铭书的痴迷，他都看在眼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卫家就来了人在前院同宋父商量事。

顾岁岁扒了两口饭，急匆匆的朝着前院奔，做鬼的时候，听墙角可是她的专长。

卫老爷子捏一把鼻涕，紧紧皱着眉头，叹息道:“原是瑾书得了傀儡初赛第一名的头彩，遭了小人得算计，掉了悬崖下头去，至今生死未卜啊。”

卫铭书端坐着，垂着眸子听着卫老爷子惺惺作态的表演，没有多余的反应。

顾岁岁蹲在墙角，想起了昨日遇见卫瑾书的情形，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宋父沉默地看了看卫老爷子，又看了看卫铭书，他心中虽然有疑惑，但也只能道:“卫伯伯，节哀。”

卫老爷子点一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水，又道:“总是委屈了你家丫头的，不过，我与铭书父亲商议过了，宋丫头从前也是心悦铭书的，如今便叫宋丫头毁了与瑾书的婚约，嫁给铭书，也不算太过于委屈。”

卫家心心念念让卫铭书做家主，就要给为铭书选的最好的妻子，卫瑾书太过于出彩，会挡了卫铭书的路，而顾岁岁作为宋凝玉在初赛上崭露头角，宋家又在朝为官，才让卫家出此下策。

系统看透了其中缘由，不由得感慨:“这卫家对卫瑾书可真是狠心。”

顾岁岁深以为然。

是呀，先是利用他和从前的草包宋凝玉结亲拉拢宋家，后来宋凝玉在傀儡赛上大放异彩，得到涅槃的赏识，性情也大变，便狠下心打算直接杀了他，让卫铭书娶她。

好一个卫家。

这些话本来只是京都中有所传闻，宋父虽然听了忧心，却不想卫家还真的上门来说道。

顾岁岁见宋老爹迟疑了，心里大骇。

真要嫁给了卫铭书，她就成了卫瑾书的嫂子，这嫂子与小叔子……还怎么攻略？笑话！

她打定主意就要起身，却有声音先她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