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处。根据他说“就在附近“时的语气,我坚信不至于离我家远出多少。
我对十六处仓房的现状仔细查看了一遍。首先把离住宅太近或紧挨塑料棚的除外。其次把里边堆放农具以至农药等物,尚可充分利用的也去掉。因我想他决不至于烧什么农具农药。
结果只剩五处,五处该烧的仓房,或者是说五处烧也无妨的仓房十五分钟即可烧垮也无人为之遗憾的仓房。至于他要烧其中哪一处我则难以确定。因为再往下只是喜好问题。但作为我仍极想知道五处之中他选何处。
我摊开地图,留下五处仓房,其余的把x号擦掉。准备好直角规、曲线规和分线规,出门绕着五处仓房转了一圈,设定折身回家的最短路线。道路爬坡沿河,曲曲弯弯,因此这项作业颇费工夫。最后测定路线距离为七点二公里。反复测量了几次,可以说几乎没有误差。
翌晨六时,我穿上运动服,登上轻便鞋,沿此路线跑去。反正每天早晨都跑六公里,增加一公里也没什么痛苦。风景不坏。虽说途中有两个铁路道口,但很少停下等车。
出门首先绕着附近的大学运动场兜了一圈,接着沿河边没人走动的土路跑三公里。途中遇到第一处仓房。然后穿过树林,爬徐缓的坡路。又遇到一处仓房。稍往前有一座赛马用的马厩。马看见火也许多少会嘶闹。但如此而已,别无实际损害。
第三处仓房和第四处仓房酷似又老又丑的双胞胎,相距也不过二百米。哪个都那么陈旧那么脏污,甚至叫人觉得要烧索性一起烧掉算了。
最后一处仓房在铁道口旁边,位于六公里处。已完全弃置不用。朝铁路那边钉着一块百事可乐白铁皮招牌。建筑物我不知能否称其为建筑物几乎已开始解体。的确如他所说,看上去果真像在静等谁来点上一把火。
我在最后一处仓房前稍站一会儿,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穿过铁道口回家。跑步所需时间为三十一分三十秒。跑完冲淋浴吃早餐。吃完歪在沙发听一张唱片,听完开始工作。
一个月时间里每天早上我都跑这同一路线。然而仓房没烧。
我不时掠过一念:他会不会叫我烧仓房呢?就是说,他往我脑袋里输入烧仓房这一图像,之后像给自行车胎打气一样使之迅速膨胀。不错,有时我的确心想,与其静等他烧,莫如自己擦火柴烧干净来得痛快。毕竟只是个破破烂烂的小仓房。
但这恐怕还是我想过头了。作为实际问题,我并没有烧什么仓房。无论我脑袋里火烧仓房图像如何扩张,我都不是实际给仓房放火那一类型的人。烧仓房的不是我,是他。也可能他换了该烧的仓房。或者过于繁忙而找不出烧仓房时间亦未可知。她那边也杳无音信。
十二月来临,秋天完结,早晨的空气开始砭人肌肤了。仓房依然故我。白色的霜落在仓房顶上。冬季的鸟们在冰冷的树林里“啪啦啪啦“传出很大的振翅声。世界照旧运转不休。
再次见到他,已是去年的十二月中旬了,圣诞节前夕。到处都在放圣诞赞歌。我上街给各种各样的人买各种各样的圣诞礼物。走在乃木坂一带时发现了他的车。无疑是他那辆银色赛车。品川编号,左车头灯旁边有道轻伤。车停在一家咖啡馆停车场内。当然车没有以前见到时那么神气活现闪闪发光。也许我神经过敏,银色看上去多少有些黯然。不过很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有一种把自己记忆篡改得于己有利的倾向。我果断地走入咖啡馆。
咖啡馆里黑麻麻的,一股浓郁的咖啡味儿。几乎听不到人语,巴洛克音乐在静静流淌。我很快找到了他。他一个人靠窗边坐着,正在喝奶油咖啡。尽管房间热得足以使眼镜完全变白,但他仍穿开司米斜纹呢大衣,围巾也没解下。
我略一迟疑,决定还是打招呼。但没有说在外面发现他的车无论如何我是偶然进入这家咖啡馆,偶然见到他的。
“坐坐可以?“我问。
“当然。请。“他说。
随后我们不咸不淡地聊起了闲话。聊不起来。原本就没什么共同话题,加之他好像在考虑别的什么。虽说如此,又不像对我和他同坐觉得不便。他提起突尼斯的港口,讲在那里如何捉虾。不是出于应酬地讲,讲得蛮认真。然而话如细涓渗入沙地倏然中止,再无下文。
他扬手叫来男侍,要了第二杯奶油咖啡。
“对了,仓房的事怎么样了?“我一咬牙问道。
他唇角泌出一丝笑意,“啊,你倒还记得,“说着,他从衣袋里掏出手帕,擦下嘴角又装回去,“当然烧了,烧得一干二净,一如讲定的那样。“
“就在我家附近?“
“是的,真就在附近。“
“什么时候?“
“上次去你家后大约十天。“
我告诉他自己把仓房位置标进地图,每天都在那前面转圈跑步。“所以不可能看漏。“我说。
“真够周密的。“他一副开心的样子,“周密,合乎逻辑,但肯定看漏了。那种情况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