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哭道:
“三年前,正值端阳之节,朕与嫔后都在御花园海榴亭下解粽插艾,饮菖蒲雄黄酒,看斗龙舟。忽然一阵风至,半空中现出一个妖精,自称赛太岁,说他在麒麟山獬豸洞居住,洞中少个夫人,访得我金圣宫生得貌美姿娇,要做个夫人,教朕快早送出。如若三声不献出来,就要先吃寡人,后吃众臣,将满城黎民,尽皆吃绝……”
猴子暗道,这厮必然贪生怕死,舍了夫人?
果然,那国王垂泪道:
“那时节,朕却忧国忧民,无奈将金圣宫推出海榴亭外,被那妖响一声摄将去了。寡人为此着了惊恐,把那粽子凝滞在内,况又昼夜忧思不息,所以成此苦疾三年。今得上仙灵丹服后,行了数次,尽是那三年前积滞之物,所以这会体健身轻,精神如旧。今日之命,皆是上仙所赐,岂但如泰山之重而已乎!”
猴子听了,将那巨觥之酒,两口吞之,笑问国王:
“陛下原来是这等惊忧!今遇老孙,幸而获愈,但不知可要金圣宫回国?”
那国王滴泪道:
“朕切切思思,无昼无夜,但只是没一个能获得妖精的。岂有不要他回国之理!”
猴子笑道:
“我老孙与你去伏妖邪,那时何如?”
国王跪下道:
“朕自舍了佳人,五内如焚,夜不能寐,若救得朕后,朕愿领三宫九嫔,出城为民,将一国江山尽付仙长,让你为帝。”
小白龙在旁见出此言行此礼,忍不住呵呵大笑道:
“这皇帝失了体统!怎么为老婆就不要江山?”
猴子上前,将国王搀起道:
“陛下,那妖精自得金圣宫去后,这一向可曾再来?”
国王道:
“他前年五月节摄了金圣宫,至十月间来,要取两个宫娥,是说伏侍娘娘,朕即献出两个。至旧年三月间,又来要两个宫娥;七月间,又要去两个;今年二月里,又要去两个;不知到几时又要来也。”
猴子问道:
“似他这等频来,你们可怕他么?”
国王道:
“寡人见他来得多遭,一则惧怕,二来又恐有伤害之意,旧年四月内,是朕命工起了一座避妖楼,但闻风响,知是他来,即与二后九嫔入楼躲避。”
猴子又说:
“陛下不弃,可携老孙去看那避妖楼一番,何如?”
那国王即把臂出席,众官亦皆起身,一行文武官引导,穿过皇宫到了御花园后,更不见楼台殿阁,只见两个太监,拿两根红漆扛子,往那空地上掬起一块四方石板。
国王道:
“此间便是。这底下有三丈多深,槃成的九间朝殿,内有四个大缸,缸内满注清油,点着灯火,昼夜不息。寡人听得风响,就入里边躲避,外面着人盖上石板。”
正说间,只见那正南上呼呼的,吹得风响,播土扬尘,唬得那众人骇然挤作一团,齐声报怨道:
“讲起甚么妖精,妖精就来了!”
只见那半空里闪出一个妖精,九尺长身多恶狞,一双环眼闪金灯,两轮查耳如撑扇,四个钢牙似插钉,鬓绕红毛眉竖焰,鼻垂精准孔开明,髭髯几缕朱砂线,颧骨崚嶒满面青,两臂红筋蓝靛手,十条尖爪把枪擎,豹皮裙子腰间系,赤脚蓬头若鬼形。
猴子抖擞神威,持着铁棒,踏祥光起在空中,迎面喝道:
“你是那里来的邪魔,待往何方猖獗!”
那怪物厉声高叫道:
“吾乃麒麟山獬豸洞赛太岁大王爷爷部下先锋,今奉大王令,不一时将送还金圣娘娘,且摆宴迎接!”
那国王与众臣面面相觑,猴子却已明了,对小白龙道:
“看,不是师父来了?”
原来白岳见猴子截了唐僧的榜文,那和尚浑然不觉,径自回会同馆中念经坐蜡,便想开启体验新番。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按理这麒麟山獬豸洞的赛太岁,应是观音菩萨坐骑金毛犼,但菩萨都死了,这厮该不会早溜了吧?
然而,当他循着妖风,到了麒麟山獬豸洞一看。
悬崖削壁石屋虚堂,左右有琪花瑶草,前后多古柏乔松,不觉又至二门之内,忽抬头见一座八窗明亮的亭子,亭子中间有一张戗金的交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魔王,真个生得恶象:
幌幌霞光生顶上,威威杀气迸胸前,口外獠牙排利刃,鬓边焦发放红烟,嘴上髭须如插箭,遍体昂毛似迭毡,眼突铜铃欺太岁,手持铁杵若摩天,居然还真是金毛犼?
话说截教三个叛徒,灵牙仙本体是白象,沦为普贤菩萨坐骑,被猴子斩于蜀山之外,妖丹都本吞了。
虬首仙本体是青狮,文殊菩萨坐了以后,嫌他有骚气,一刀子就骟了,结果死在乌鸡国。
金光仙本体是金毛犼,跟着观世音菩萨也没怎么出场,现在菩萨投胎去了,他又得了谁的令,在这里填坑充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