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衣目光再度看向盛宝龄,却见盛宝龄已经收回了目光。
她心里微微叹了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试探的问了一句,“娘娘今夜怎会与那裴大人走在一块?”
盛宝龄并未隐瞒,而是如实道,“遇上了,大约是见我一人不安全,便一块了。”
秋衣缓缓松了一口气,看来娘娘自己还未发觉她待裴大人的不同之处。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这人不是裴大人,娘娘纵使是喜欢,招来身边伺候一二也无妨,可此人身居高位,又辅佐官家,与娘娘之间,君臣之别,绝无跨越可能。
娘娘若能就这么一直糊涂下去,也好。
可与秋衣所想的不同,转过身的那一刻,盛宝龄便已经思绪纷乱。
她本不怕冷,有时候,也喜欢淋雪。
同那小贩高价买来伞,是见裴辞脸色不好,身子骨弱,起了怜惜之心,而后将伞给了裴辞。
可那手扎...却是,没有给的必要。
此物是真真实实的贴身之物,与那汤婆子全然不同。
自己今日,怕不是被风雪吹昏了脑袋。
方才还同他说,秋衣是自己人,此话说出来,仿佛自己与他之间有些什么,怕被旁人发现似的。
盛宝龄,你糊涂。
也不知道裴辞有没有误会,希望他没有多想,否则自己当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
盛宝龄的担忧,在裴辞这里,全然没有。
刚进府里,他便重重地咳了几声,喉咙处一股子甜腥涌起,雪地中,霎时间染上了一朵一朵鲜艳的血花。
下人一惊,慌忙喊叫了起来,还有人急忙上前搀扶。
当夜,裴府便请了大夫过府,后厨房里,药味浓重。
虽已经是每年入冬后的老毛病,可这每一次复发,都叫人心惊。
雪逐渐变大,纷飞。
屋里,火盆子放了好几个,躺在床榻上,盖着厚重被子的裴辞,脸色逐渐恢复些许血色,不像刚回来时那般病气浓重。
他的手,紧紧攥着一个白色的手扎,看起来,像是姑娘家的样式,用料贵重,像是宫里头的。
裴婉皱了皱眉头,想将那东西从兄长手中拿下来,端详个仔细。
可裴辞却死死的抓着那手扎,仿佛攥着救命稻草,生怕让人抢了去。
裴婉心中莫名,兄长最近怎得这般奇怪,上一回,拿了个姑娘家的汤婆子会来。
这回,又揣了个姑娘家的手扎回来。
那汤婆子,被他视若珍宝,便是自己这个嫡亲妹妹,都不肯让碰上一下。
她有直觉,这手扎,必然同那汤婆子出自同一人之人,兄长怕是动凡心了。
窗外风雪不停,裴家大姑娘,守在自家兄长院子里头,彻夜未眠。
...
而宫里头,殿里地龙烧得正暖,睡梦中得盛宝龄一身冷汗,唇瓣哆嗦。
梦中,裴辞脸色苍白,躺在床榻之上,盛宝龄捧着碗的手,有些颤抖,一勺一勺的将那药喂至裴辞嘴边。
可无论她试多少次,昏迷中的裴辞始终紧闭着唇瓣,半点药都喂不进去。
盛宝龄鼻头酸涩,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的难受,滚烫无措的泪水从眼眶溢出,一滴一滴砸落在裴辞苍白的脸庞上。
“你喝啊......”
“裴玄瑾,你喝啊......”
不知喊了多少次,手中的药碗渐渐凉了下来。
床榻上的人,好似快没了生息。
盛宝龄的心坠入谷底,她端着药碗贴近唇瓣,含了一口苦涩的药,倾身靠近床上似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
唇瓣贴近,带着冰凉的寒意,盛宝龄睫毛轻轻颤抖。
昏迷中的裴辞,仿若有所觉,睫毛不安的动了动,垂在榻上的手,亦是如此。
可盛宝龄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见裴辞总算将药喝下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扯着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又照着方才那般,将药一点一点喂给裴辞。
做着这般亲昵之举,可盛宝龄心里却半点没有其他旖旎心思,目光一直紧盯裴辞,一心只盼着他平安。
渐渐着,困意袭来,她脑袋枕在榻上,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隐约觉得有人在轻抚她的长发,额间贴上一抹温热,那触感一闪而逝。
原本在床榻上紧闭眼帘的裴辞,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借着外头微弱的光,看清了眼前趴在自己身旁睡得沉的人儿。
她手里还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好似怕人跑了,不见了一般。
秀气的眉头紧蹙着,无论他怎么去抚弄,都舒展不开。
眼前之景,曾在他设想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可大梦醒来,一阵怅然。
他心中挣扎,缓缓垂眸,蜻蜓点水般吻在她额间,这一晃而过的吻,轻得仿佛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