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年长了盛宝龄近二十岁,又是盛宝龄亲舅舅。
而静王年纪与盛宝龄相当。
盛家当年的选择,绝非为盛宝龄好,而是为盛家好。
说到底,当时朝野上下,不仅是楼家,便是盛家,也不愿得罪先太后。
如此算来,盛大人这位父亲,倒不如先帝这位舅舅为盛宝龄想得多。
便是临终前,先帝都在为盛宝龄的将来做打算。
因为他心知,待他走后,无人再能护住盛宝龄,盛家,绝非盛宝龄的后路。
而静王不知是从何处得知当年此事,待盛宝龄,一直是不同的。
便是这几年,时而给裴辞写信问候,言语间,都会提及盛宝龄,虽不算刻意,却又实在突兀。
见裴辞垂着眼,只是看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盛宝龄抿了抿唇,却是没忍住的问,“裴相的字写得这般好,可曾送过什么自己的字帖给旁人?”
事实上,话问出口的瞬间,她已然后悔。
纵使那字帖当真是裴辞当年送给自己的,可这又能说明什么,他来盛府,是同兄长一同温书,瞧见个小姑娘字写得不好,善心一动,顺手留份字帖,也是常事。
虽心里这么想着,可盛宝龄却抱着另外一种猜测。
会不会在自己记不清的那段时间里,其实,她和裴辞是相识的?
在盛宝龄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裴辞身形一僵,眼底神色惊诧,又像是深藏于心尘封在过去有可能泄漏心迹的某件事被当事人发觉的一丝慌乱。
色淡如水的薄唇紧抿着,因为垂着脸,对面坐着的盛宝龄并不能够看清裴辞的反应和神情。
可她也清楚,哪怕是能看清,那也该是毫无波澜的。
裴辞这人,好似就是如此。
盯着盛宝龄的视线,裴辞头也不抬一下,面不改色道,“前些年应当是有,过去太久,忘了。”
语气清淡,又从容,半点没有方才听见盛宝龄话的那一瞬间的慌乱。
盛宝龄低低的应了一声,就在裴辞以为没有后话的时候,忽而又道,“如此,不知裴相能否写副字帖相送?”
她未说明用处,听起来也不像是要临摹。
裴辞轻轻的抿了一下唇瓣,又很快松开,说不明是什么情绪,但就是控制不住的扬了扬唇角,反应过来又怕被眼前发现,很快便收敛了笑意,持着一贯淡漠清冷的样子,抬眸看向盛宝龄。
那双一想清冷深邃的眸子,此刻明亮。
盛宝龄无端对上裴辞的目光,跳动的心漏了一拍,而后又疯狂的跳动,她只觉裴辞的那双眼睛好看极了,明明脸上未笑,那双眼睛里却好似含着说不尽的温和笑意。
让人看了一眼,就再移不动视线。
越是这样看着,盛宝龄的心便越慌乱,尤其是这般明显非君臣的对视,熟悉得她脑袋有些空白。
裴辞:“微臣领命。”
盛宝龄听着他那么说,莫名有种自己在用身份强人所难的感觉,颇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唇角,又道,“我也不是命你写,只是……”
她声音顿了顿,想说以好友的身份,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该怎么说。
对上裴辞的目光,她生生改了口,“你和兄长关系甚好,如此,我才腆着脸同你讨要一份字帖,你若不愿意写,也是无妨的。”
言下之意,裴辞若是不想写,只管拒了便是,无须顾及到身份。
裴辞沉默了一阵,而后才道,“没有不愿意。”
不知道是不是盛宝龄的错觉,裴辞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好似弯了弯,笑了,一晃而过。
可当她再想认真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仍旧是那副不近人情淡漠样。
盛宝龄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只好看的手执笔,在桌上的纸上缓缓落笔,低垂的眸眼只能见一片阴影,平日里脸色近乎病态的白,此刻却因为书房里火盆子的暖意,添了几分血色。
她不由勾了勾红唇,一抹浅笑,在嘴角荡漾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火盆子里炭火烧的正旺,火花时不时“噼啪——“响了一下,却没有打破这份平静。
裴辞写的认真,仍旧是洛神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首洛神赋,究竟藏了多少他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握笔稍稍用力,腕骨上的那串佛珠便晃了一下。
盛宝龄不由有些走神,想起昨夜梦里,与先前的梦都不同的一点是,这一串佛珠,到了自己手上。
良久,见裴辞收笔了,她才问道,“你手上的这串佛珠,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她似乎从未见裴辞摘下过,永远都戴在那只清瘦的腕骨上。
闻言,裴辞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腕骨上手串,微微颔首,“此乃微臣的祖母留下的物件。”
盛宝龄了然,是裴老夫人的遗物。
如此,便是十分重要了,那裴辞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