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沉甸甸的油纸包,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李劲踩着满地月光回到了家中。
“死鬼,怎到现在才回来?”
李氏给他开了门,结果差点被后者呛人的酒气给熏翻在地:“你喝了多少?”
“不多,才两壶杏花醉而已。”
李劲醉醺醺的嘿嘿一笑,将手的油纸包塞到妻子的手:“这是打包回来的酒食,正好给你当夜宵。”
李氏最是贪吃,掂量着沉甸甸的油纸包眉开眼笑:“什事怎开心?”
李劲进了房间,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得意洋洋地回答道:“今天摸了条水鱼,捏出了十两雪花银,分了老张三两。”
“真的啊?”
李氏大喜:“哪来的水鱼啊?”
李劲是县衙的税吏,算是不错的肥缺,但上官贪鄙,能落到他手的油水有限。
本乡本土的商户商贩可不是那好欺负的!
今天李劲竟然摸水鱼捏出十两雪花银,就算分给了老张三两,也是狠狠赚了一笔。
“一个外来的秀才。”
李劲大大咧咧地挥手说道:“快去烧热水,老子要好好烫个脚,舒服舒服。”
“好咧!”
李氏开开心心地跑去厨房烧水。
李劲拆开摆在桌上的油纸包,抓了片卤牛肉塞入嘴巴,一边咀嚼一边寻思着如何能从那条水鱼手捞到更多的油水。
他干了十几年的税吏,目光何其毒辣,一看对方就知道是有底蕴。
这样的水鱼要文火细煎慢慢熬煮,将油水一点一点榨出来。
另外举报者那也得再敲打敲打,两头吃才是王道!
李劲越想越美,又伸手去抓牛肉。
结果这一次他抓了个空,手背还碰倒了桌上的油灯。
“啊呀!”
李劲本能地想要扶起灯盏,结果他喝得太多手脚迟钝,不但没能扶起,反而连人带桌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燃烧的灯油四溅飞射,迅速引燃了旁边的纱帐,小小的火苗眨眼间变成了烈焰。
李劲大惊失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救火。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压在身上的椅子彷佛有山岳般沉重,让他动弹不得。
这名贪婪刻骨的税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蔓延过来,将自己整个人吞没。
他不禁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李家走水了!”
当熊熊火焰烧穿了屋顶,左邻右舍才发现了情况,当即有人衝出来大声喊。
半个街区都被惊动了,人们纷纷提着水桶跑过来救火,以免自家遭了池鱼之殃。
人多力量大,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很快被扑灭。
然后闻讯赶来的巡逻兵丁,在烧毁大半的李家废墟拖出了两具焦黑的尸体。
有邻居根据尸体的一些特征,认出正是李劲夫妻两人呢。
李劲夫妇都是清安县本地人,没有儿子隻有两个女儿,并且全都已经嫁人。
由于李劲本人是税吏,因此县衙方麵还是相当重视的,派出捕快和仵作进行调查。
最后得出结论是李劲贪杯醉酒不慎失火,把自己的妻子一同拖入了火海,这件事情纯属意外,没有任何人为制造的迹象。
然后衙门结桉,李劲的两个女儿以及亲友又因为遗产的问题闹得很是难看,成为了左邻右舍热议的话题。
但丧事不能拖啊,最后还是县衙的师爷出麵解决了后事。
买棺材、做法事、出殡安葬、摆酒席……
全套流程下来,李劲夫妇留下的财产花得干干淨淨不说,两个女儿还倒贴了十两银子出来,搞得姐妹彻底翻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而发生在税吏李家的惨事,对在铜锣巷馆塾教书的汪尘,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
在“有教无类”的宗旨下,他的学生增加了五十人,然后就封门挂笔,表示不再招纳。
没办法,汪氏馆塾的规模很小,容纳五十名学生已经超出了极限,再多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自然不能继续盲目扩张。
一天又一天,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
铜锣巷教书先生汪尘的名声,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传扬了出去。
清安县既有官塾也有私塾,可没有一家馆塾像汪尘这样,把最底层的贫民子弟都招收进来的,而且学费收得还非常低廉。
一条腊肉半袋米都能当做束脩!
不仅仅如此,汪尘还教得特别好,汪氏馆塾的大门白天都是打开的,任何人都可以进去看他讲课授学。
这就引起了一些馆塾先生的不满,觉得汪尘的所作所为有辱斯文,坏了先生的名头。
这些教书先生在平常聚会的时候,少不得将汪尘大肆批判一番,大有要联手将他逐出清安县的架势。
可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