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青登彻底看开了。
土方岁三的卷轴末尾,则写有他的全名:土方岁三义丰。
“橘君,岁三,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二人双双摇了摇头。
近藤周助把话接了下去:
“并不是我在刻意打压你们。”
“你们是我的得意门生。”
“我以你们为荣。”
“但是……‘唯有精通天然理心流的人,方可获授天然理心流’——此乃本门的规矩。”
“可你们俩呢?”
说到这,近藤周助眯起本就细长的双目,直勾勾地盯向土方岁三。
“岁三,你呀……你自己说说,你的剑术还能算是天然理心流吗?”
“你往本流派的招式里加入了乱七八糟的野路子。”
“戳眼、踢裆、扼喉……在你的手中,我的东西都变了味儿!”
土方岁三听罢,顿时心虚地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
紧接着,近藤周助斜过视线,目光落到青登的身上。
“橘君,你也是。你和岁三半斤八两。”
“岁三是掺入街头械斗的野路子。”
“而你则是加进其他流派的招式。”
“北辰一刀流的起手式与剁手、示现流的猿叫、神道无念流的重斩……你的剑术,根本就是四不像!”
青登也如土方岁三那样,默默地别开视线。
胡乱改动门派的招式——在老派的武道家的眼里,这是很忌讳的事情。
言及此处,近藤周助又无声地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俩的剑术,已经不能算是天然理心流了。”
“因此,自然是没有理由将天然理心流的免许皆传授予给你们。”
“然而……”
他的话锋一转。
“最近,我的想法变了。”
他一边说,一边侧过脑袋,望向遥远的东方天际。
其目光仿佛欲图穿过层层阻碍,透达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前阵子的‘英舰来袭’,使我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情——当西夷驾驶黑船攻过来时,我等剑士所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望洋兴叹。”
“大概用不了多久,刀剑……以及吾等剑士,将会彻底失去栖身之所吧……”
一抹苦涩的神态,渐渐掠上他的颊。
虽然他极力以平淡的口吻来述说,但青登和土方岁三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其语句之间,透露着强烈的落寞……
二人不由得抿紧嘴唇,表情沉重。
青登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师傅。
可是……虽已搜索枯肠,可依旧想不出半句能够聊以抚慰的话语。
你没法劝一个已经是胰腺癌晚期的患者去保持乐观。
冷不丁的,近藤周助再度开口:
“既然武道已经步入末途,那么……再死守着那些陈旧的繁文缛节,已无意义。”
“你们是我的骄傲,试卫馆的骄傲,天然理心流的骄傲,理应获得本派的最高荣誉!”
“从今往后,你们便算是正式出师了。”
“希望你们今后能够做一个正直的人,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切莫做出有辱门派、违背人伦的事情。”
“好了,就这样吧。”
“你们明天还要回京都,早些休息吧。”
说到这,近藤周助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顿,随后抬手指了指其头上的几无杂色的华发,苦笑道:
“只可惜……我老了啊。”
“如果我能再年轻30岁,或许会豪迈地关停试卫馆,挎上宝刀,然后跟着你们一起去京都大闹一番!”
“像我这种走快几步就会觉得腰疼腿痛的老头子,还是乖乖地窝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喝茶吧。”
“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切莫贪恋女色,一定要节制!”
说着,他倏地凝起目光,恶狠狠地分别瞪了二人一眼。
青登和土方岁三再度心照不宣地侧过视线,假装观望风景。
“不要病了。”
“更不要死了。”
“如果感觉累了,想休息了,就回江户……回试卫馆坐坐吧。”
“我虽然老了,但陪你们喝几杯茶,听你们发发牢骚的精力,那还是有的。”
“哪怕是在没什么要紧事情的闲暇时候,也可以多多回来。”
“说实话,如今的试卫馆虽然有了更多的学徒,但我还是觉得怪冷清、怪让人寂寞的。”
随着近藤周助的话音落下,青登和土方岁三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