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玄凌的目的是让兑堂的人别拖后腿。
所以每个人的帖试都得来薛玄凌手上过一遍,然后再讲经论义。
当然薛玄凌也不要求他们能考得多好,刚刚够过考就行了,所以定的规矩比较宽松,过了也就能回监舍去休息。
关键是能过。
到月上中天时,书阁里清醒的已经不多了。
郭馥勤勤恳恳抄了一遍礼记回来,与众人坐在一块儿背书,眼睛一抬,发现薛玄凌已经不在书阁里。
“阿九呢?”郭馥推了推康茜,问。
康茜揉了揉眼睛,开口就是:“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问你阿九,没问你经义。”郭馥白了眼,起身走到书阁门口,探头往外看去。
院子里冷风瑟瑟,寒月倾洒光华,空无一人。
“阿九这是做什么去了?”
郭馥嘀咕了一句,抬脚往外走,刚一动,就看到院子西侧好像有人影闪过,连忙提着裙摆就跑了过去。
然后她跑到一半——
“啊!救命!”
银白色的月光照耀下,一个身高约八尺的黑衣人扬手向郭馥掷出了一枚飞镖,自己则后仰一翻,消失在了墙头。
当!
薛玄凌飞身甩出一块石子,精准无比地打在郭馥的脚上,另一只手持剑斜崩上挑,堪堪截下了那枚暗器。
恍惚中,郭馥好像看到了仙人。
只不过这个仙人让她摔得浑身发疼。
书阁里人都被吓得清醒过来,纷纷跑出来,正看到薛玄凌挥剑,郭馥倒地。
“没事吧?”康茜赶忙扶起郭馥,上下检查着她身上,没发现什么伤口,才稍稍松了口气,问:“什么贼人,居然敢闯我们国子监?”
“看着像是冲我来的,倒是惊扰你们了。”薛玄凌挽了个剑花收剑,敛眸拱手冲郭馥道歉,“好在没伤到阿馥,不然就是我的罪了。”
郭馥顺了顺胸口,平缓了些许呼吸后,说:“哪里是你的罪?分明就是那个贼人的错!居然夜闯国子监,阿律!追他!”
“不必了。”薛玄凌拦住欧阳律,解释道:“那人的身手不错,这会儿该是应该出了国子监,追也追不到什么。他夜闯我们兑堂的监舍,自然是有目的的,我们只需要静候,便能再等到他。”
薛玄凌没说的是,那个黑衣人去过她的监舍。
翻找了一通,什么也没带走,又倒回到书阁来,被郭馥叫破,才不得不出手伤人,以截住追兵。
如果不是郭馥醒了,薛玄凌这会儿应该已经抓到黑衣人了。
可惜。
叹过一声,薛玄凌拎着剑往书阁里走,边走边说道:“夜深了,你们也是该休息了……”
身后响起欢呼声。
但薛玄凌的话还没结束:“最后过来通读一遍经义,我一一听过了,才算数。”
欢呼声变成了哀嚎。
翌日一早,薛玄凌就带着厚厚一摞的纸去找了荀季。
荀季爱才惜才,看到薛玄凌如此好学,当然乐于指点,所以一张张批阅,连注脚都写得格外认真。
等批完了,才黑着脸问薛玄凌,送来的这些是不是兑堂那点傻小子写的。
薛玄凌老实巴交地眨巴着眼睛点头。
见此,荀季撑着桌子哈哈大笑,末了又抬手指着薛玄凌,说:“玄凌真是坦率,能有玄凌这样的同窗,是他们,也是整个国子学的幸事。”
要知道,这一学年开始,一众教导兑堂的博士都是卯足了劲,生怕出现个要被退学的学子,到最后都快绝望了。
结果呢?
来了个聪慧又有手腕的薛玄凌!
“我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荀季笑容满面。
薛玄凌拱手一礼,说:“请博士直言。”
“玄凌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发奋?按理说,你一人过考,便足以证明自己。”荀季帮着薛玄凌收拾批注好的纸张,问道。
小窗外,白衣郎君面色阴翳地走过。
“大概是为了来年能吃上肉吧。”薛玄凌俏皮地抿了抿嘴,玩笑道。
从荀季的院子出来,天色便有些阴了,冷意横生。薛玄凌走几步,就跺跺脚搓搓手,嘴里哈出的全是白气。
“我来帮你。”
后头传来一声。
薛玄凌回头望去,看到林含章手里抱着个灰色棉布包着的暖炉,说话间已经递了过来,并顺手将薛玄凌手里的纸给抱走了。
行云流水。
不容置疑。
“林司业怎么在这儿?”薛玄凌也不拒绝,大大方方地将手探进暖炉的夹层里,含笑问:“天冷,这会儿林司业不是该去与长孙祭酒商讨岁试的题目了吗?怎的在此闲逛?”
如此寒暄,显得两人的关系交点头之交又上了一层。
林含章忍着微笑,面无表情地回答:“长孙祭酒今日身体不适,所以题目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