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全场的大爷却是睡眼惺忪这位,他还加了一句:“下回换一家戏楼,不要叫什么‘摘仙台’。仙人是桃子吗,随手就能摘?”
刘葆葆笑道:“这家原本叫‘摘星台’,后来东家认为仙字更好做生意嘛。那就是缺什么才要叫什么。”
贺灵川半眯着眼:“哦,黑水城缺仙?”
“不缺,不缺,黑水城有贺大人足矣!”刘葆葆赶紧道,“仙什么玩意儿,传说飘渺之物,只能写在话本子里。谁能缺它?”
他迅速切换话题:“那么换上贺大人的《定刀山》?”
“行。”自家老爹的名号都被抬出来,贺灵川能说不行?
他往后一仰,躺回软榻上半眯着眼。中年汉子挥退周围侍从,才低声问他:“又是那些噩梦?”
“嗤。怎么可能!”他哂笑着否认,“豪叔,看戏吧。”
中年汉子豪叔也不争辩,闭嘴立在边上。
名角儿的功力了得,台下纷纷叫好。贺灵川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到香炉上的袅袅轻烟,下意识抓着胸前的神骨项链出神。
顶替原身一个多月,除了刚醒来时满身血窟窿遭了大罪,在黑水城的日子都只能用舒畅来形容。
金州位于鸢国版图最西北角,而黑水城离边境不过十里,是为大鸢守国门。名义上好听,但这种地理位置注定金州得不到君主爸爸爱的凝视,何况它最近几年风平浪静没打仗。
但好处同样是山高皇帝远。
贺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是标准的土皇帝,而身为太守长子的贺灵川,在黑水城乃至整个千松郡都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吃穿住行的标准就三个字:
最好的。
案上佳肴、手中玩物、日常进项,不好说汇八方奇珍,但许多内地富豪都未必享受得到。
贺灵川原身就在这样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到了十六岁。
怎么说呢?贺灵川对原身的评价是,脾气不好,生性又有些傲慢。
这厮平时也是意气风发,喜好架鹰驱犬打猎,否则也不会在葫芦山上遭遇重大意外。
现在这副皮囊虽已痊愈,但新主人没打算再重拾原身这项爱好。
个把月来,贺灵川时常想起悬崖底下的遭遇,想着杀灭豹妖一族的凶手会不会追来黑水城。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城里城外风平浪静。
美好生活的表象下,好像总有暗流涌动。这让他这个原本只配拥有福报的苦逼打工仔,在享受特权的芬芳时,心里不太踏实。
贺灵川抿了两口温热的酒,忽觉有些气闷,示意豪叔开窗。
窗子一开,凉气嗖地一下灌进来。二楼的人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隔壁包厢桌上的纸都被卷去楼下,有两张还是小额银票,立刻引发台下抢夺。
没人去管楼下的骚动,刘葆葆紧了紧衣襟。
贺灵川深吸一口气,把小情绪都赶跑。恰好台下那出戏唱完,他带头鼓掌,欣然道:“好!赏!”说罢随手解下腰间玉玦,让人拿下去打赏。
有榜一大哥带头,现场气氛推向高点,楼下的观众也纷纷解囊。
窗外就是黑水城的主街,窗子一开,熙攘声随风而入。贺灵川瞥了一眼,见到街市车水马龙,往来不息。前后经过了三次拓宽的主街能容八辆标准马车并驾齐驱,但这会儿连两尺见方的空隙都没有。
“这么热闹了?”
豪叔就站在贺灵川身边,闻声道:“眼下已进八月,往来客商要赶在红崖商道关闭之前尽快通行,运完冬天之前最后一批货物。”
这是葫芦山意外发生之后,贺家主安排给爱子的贴身高手,以防他再遭意外。
贺灵川点了点头。
黑水城地处盘龙沙漠边缘,看起来荒凉,却是外接西部诸国、内通大鸢的要道,因为这里是大名鼎鼎的红崖路之必经打卡点。
沙漠行商向来凶险,天气多变、盗匪频出,而盘龙沙漠就是类中翘楚。无数前人用血汗生命才摸索出一条穿越盘龙沙漠相对安全的通道,即红崖商路。
不过盘龙沙漠中心会在九月大变脸,那时连红崖商路都不再安全,所以有经验的客商必须掐着日子赶早通过,这样在红崖商路关闭的几个月里还能抬价狠赚一笔。
最热闹的时节,别处都是年关,而黑水城就在当下。
财大气粗的客商都来了,百业均很兴旺,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驿站的饮马槽都没空位了。黑水城这两个月收上来的税,应该很可观吧?
贺灵川想到这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在操心老爹的活计,不觉好笑。
就在这时,楼下有人求见贺府大少爷。
这却是本地一个名作红白道的帮会派来报信的,上来之后行礼又不吱声,只是左顾右盼。
贺灵川挥了挥手,仆侍立刻退开三丈之外;刘葆葆也很乖觉,随便找了个借口踱去其他包厢。
只有豪叔站在原地不动。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