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疾驰,又需绕行钟山山麓。
此时,雪絮乱舞,骑马时,雪絮便凝结在了朱棣面上,结了霜一般,带着丝丝寒气。
这样的天气,实在寒冷,连朱棣这久在北平,甚至深入大漠之人,都不免沿途抱怨着:“这南京的冬日,寒冷竟不在北平之下,他娘的。”
姚广孝倒是习惯了严寒酷暑,只沉默不言地骑马跟着朱棣。
寒风入体,于是朱棣终究放慢了马的速度,徐徐而行。
大概是有点百无聊赖,朱棣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姚广孝,突然道:“建文那个小子,在你那儿如何?”
姚广孝眼眸只看着前方,淡然地道:“只修行佛法,无问外事。”
朱棣若有所思,又道:“他真的灰心意冷了吗?”
姚广孝道:“陛下,到了这样的境地,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朱棣点了点头,随即就道:“嗯,朕要的,也只是他的态度。”
顿了顿,朱棣接着道:“他若能安分守己,朕自然懒得诛杀他。你回去时告诉他,教他注意身子吧。”
姚广孝道:”佛门之中,每日清心寡欲,可能更长寿一些。“
朱棣听罢,大笑起来,道:“若要清心寡欲,才能多活几日,那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死了干净。你们这些秃驴,朕看不懂。”
姚广孝:“”
朱棣此时看了姚广孝一眼,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尴尬,连忙又道:“姚师傅,朕说的秃驴里,你可以例外,不必放在心上。”
姚广孝微微一笑道:“臣知道。”
沿着钟山骑行时,山麓绵长,不远处,又可见鸡鸣寺和玄武湖。
那鸡鸣寺古已有之,此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下令重建寺院,扩大规模,并御题“鸡鸣寺”。后经不断扩建,院落规模宏大,占地达千余亩,殿堂楼阁、台舍房宇达三十余座,乃南京第一大寺。
朱棣眺望着远处的寺庙,忍不住道:“都说佛家普度众生,却受朝廷和百姓香油供养,和尚们都不事生产,那么这修行又有什么意义呢?”
姚广孝却是直接道:“因为朝廷需要它。”
朱棣听罢,不禁失笑:“是啊,士农工商、僧俗百姓,总不免有人拿此慰藉,就说皇后吧,她便对此深信不疑,只要不祸乱国家,即可。”
又行十数里,那钟山山麓只剩雪絮中的山峦起伏的影子。
朱棣便问随来的一护卫:“还有多久可至栖霞渡口?”
护卫道:“陛下,再行五六里即可到了。”
朱棣听罢,眼眸微微一张,振奋精神,当下加快策马,只是他虽穿的厚实,却已经在马上冷得哆嗦,口里不停地吐着白气。
此时,他忍不住又骂道:“北方穿厚实一些,总还暖和,这南京穿的再厚实,还总觉得寒气无孔不入,真他娘的”
他一路抱怨,想到了北平时,突而有几分颓唐。
又走了五六里之后,有护卫手指着前方道:“陛下,前头应该就是栖霞渡口了,那儿有一处村落。”
果然若是远眺,可见那长江之水滔滔而下,隐隐可见渡口就在不远。至于那村落,却就在眼前了。
无数的雪絮拍打着朱棣的面庞上,看着不远处的景物,他僵硬的脸上,才见一些笑容。
朱棣显出了几分着急,道:“走,去瞧瞧去。”
当下,与众人至村前。
看这村落,也只有百来户,居中有一处砖瓦房显得格外瞩目,其余的就尽都是泥糊的茅屋,萧条而阴沉。
此时天寒地冻,外头几乎不见人烟,又恰在正午时,只寥寥一些炊烟升起。
所有屋子的屋脊上,都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朱棣见状,不由得皱眉起来。
百姓困苦,其实他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朱棣并非是一个只在紫禁城里不知民间疾苦之人。
可这等萧索,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要知道,这里距离繁华的南京城,也不过二十里地罢了。
何况此地土地肥沃,富庶已在天下州府之上了。
倒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当下他下了马,踩着薄薄的积雪,徐步走了进去。
似乎因有陌生人来,有人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自茅屋里出来,却是手足无措地观望着。
朱棣便见一老妪,正拉着自己的孙儿出来,又紧着想将门合上。
朱棣挺着肚腩,急忙朝那老妪走过去,边道:“莫要走,俺们途径此地,迄今肚子空空如也,俺给你们钱,给俺将就做一些饭吃。”
那老妪踟蹰,她的孙儿便好奇地打量着朱棣,似乎像朱棣这一行穿着锦衣,还有马匹的人,极少能见着。
此时,朱棣已至那老妪的门前了。
老妪便慌忙行礼,带着几分怯生道:“俺俺们这儿的饭菜,怕不合贵人的口味。”
朱棣爽朗一笑道:“只求果腹而已。”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