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嫌弃地看着朱高燧道:“三弟,你先走开,我有些话,要和张大哥说。”
朱高燧依旧紧紧地抱着张安世的腿,急忙道:“二哥,你别再为难张大哥了,你瞧瞧你,有没有规矩,你打小就这样,什么东西都爱和人抢,可张大哥是咱们的亲人,又不是什么东西,哪里似你这般,想要霸占就霸占!”
张安世要窒息,口里大呼:“你们先别急,先别急……”
朱高煦这才不甘愿地放手,不过经了这么一折腾,他已是气喘吁吁,一下子地跌坐在了病榻上,却不忘道:“大哥……疟疾的药……”
张安世道:“药是小事,既然有药,岂有待价而沽的道理?这方面没有问题,我这边,会想办法调制出更多的药来。”
朱高煦眼带神采地看着他道:“真的吗?”
朱高燧开始擦拭眼泪,嚎哭道:“爪哇的百姓太惨了,这六年来,病死者不计其数,我真该死,我身为藩王,却的无能为力……”
张安世一眼就看出他在演戏,虽然演得比较真,张安世却还是看出了他的把戏,道:“赵王殿下,你放心,有我在,无论如何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教这爪哇再无疟疾的危害。”
朱高燧便又痛哭流涕地道:“若是这样,那我便当牛做马也甘愿了。”
他哭完了,冷不丁地道:“不要很多钱的吧。”
朱高煦斜眼看了朱高燧一眼。
相对来说,朱高煦的底气是很足的,安南本来就比较富庶,人口也多,所以财政比之朱高燧,不知好多少倍。
至于爪哇那地方,六年前,在大明眼里还真是不毛之地,完全是数万户人源源不断地送去,披荆斩棘,给开拓出来的。
张安世道:“这个……放心,这是救命药,既是用来救命,那么我会想尽办法,源源不断地产出。到时,在吕宋和爪哇,也开这么一家医学院,在疟疾方面,一定要以最低廉的价格来救治。”
朱高燧放下了心,破涕为笑地道:“难怪解公平日里都夸大哥高义。”
张安世:“……”
根据张安世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这赵王朱高燧和解缙这两个人的话,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张安世道:“眼下你们要好好地恢复,养好身体,有什么事,等过几日再谈。”
朱高煦道:“我身体已大好了,若是不信,我现在便可……便可……”
张安世一副无语之色。
他知道二人猴急,但没想到猴急到这个地步。
可张安世能够冷静,这一对兄弟却是不同,这可是关系到了国运的问题,现在身家性命都在域外,此药所能带来的好处却是肉眼可见的,甚至抵得上十万精兵。
张安世无奈地苦笑,道:“那也得等明日再谈,放心,我这个人什么都可以谈,什么可以商量。”
安抚住二人,朱高煦和朱高燧才稍稍地心平气和一些。
只是他们这儿的喧闹,却是将在远处的休憩室里的朱棣,给惊醒了。
此时已至二更,星辰密布,环绕着一轮明月。
夜间本是静谧无声,朱棣半宿未睡,实在困乏,竟是坐在椅上打了个盹儿。
直耳边那喧闹的声音传来,朱棣勐地身子打了个激灵。
而后,他虎目勐张。
室内灯火冉冉,唯有亦失哈陪在此,趴在角落里打鼾。
有了这风吹草动,亦失哈也醒了过来,一见陛下张目,便慌忙站起道:“陛下……”
“是出了什么事吗?”朱棣凝重地道。
这样嘈杂的响动,似乎也只有一种可能,那便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这医学院上上下下开始慌张起来。
亦失哈脸色微变,便立即道:“奴婢……奴婢这就去询问。”
“不必啦,朕自己有腿。”朱棣沉着脸道,心里却已咯噔了一下。
可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只是……此时他的心情,已是乌云密布,他既是焦急,又不由得生出了胆怯之心。
他害怕,害怕真正有什么噩耗传来,到了那时……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于是他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竟是下意识地在微微颤抖。
这种心怯之感,是以往的朱棣从未体验过的。
壮年时,他确实见过许多大风大浪,可那时的他坚毅果敢,而如今,他已老迈了,头发斑斑生出了白点,眼角的鱼尾也更深。
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多了几分絮叨,多了一些对儿孙们的关切。
他努力地深呼吸,让自己的心绪尽量平静一些,努力地迈出了一步。
亦失哈则慌忙地想要搀扶。
朱棣却是突然大怒,勐地一甩袖子,喝道:“走开。”
这已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紧接着,他加快了脚步,一口气走到了长廊,沿着昏暗的长廊,一直走到尽头,便是那灯火通明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