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张安世直接给的总账,又怕假手于人,想要事无巨细的来处理。
可结果,这些账簿,足以教他和带来的户部文吏们如坐针毡。
没有办法,他只好一点点地查,却反而速度比之杨荣他们要慢得多。
杨荣二人回京复旨,阐明了浙江布政使司此次的钱粮数目,大抵的意思,便是账目清楚,一目了然,且并无虚报。
此番,浙江布政使司的百姓,也确实没有被摊派,今岁与往年所缴的数目,也大抵相当。
那么税赋增加,也确实是隐田和一些原本该缴纳的杂税如今上缴的结果。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于是乎。
朝中沸腾起来了。
可谓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许多人借此做文章。
有人抨击张安世污蔑大臣。
有人讽刺张安世生嫉。
可在太平府,将自己关起来清查着账簿的胡广,却开始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账……越算越多,而且越来越多啊!
不只如此,随时都有新账出现。
他不断地累计数目,这数目……开始慢慢地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之内了。
以至于随来的户部主事刘唐,也开始狐疑起来。
刘唐终于忍不住道:“胡公……这……这不对啊。”
胡广脸色有些糟糕,道:“继续清算,不必去管!还有,所有的账,都要同时清查府库,要确保账目和入库银对得上。”
“可是……可是……”刘唐苦着脸道:“可是现在就已三千二百五十万两了,可后头的帐……还有不少呢,单单现在这个数,只怕就要比……”
胡广的脸抽了抽,瞪了刘唐一眼:“府库那边,清查下来,有无问题?”
“没有问题,都对得上。”刘唐道:“可是再查下去……”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可能要……要……”
“要什么?”胡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胡广沮丧着脸道:“可能……咱们不是来查账的,倒像是要给太平府表功的。”
胡广的脸又抽了抽,张口想说点什么活跃一点气氛,不过他心情沉重,这气氛如死一般。
好半天,他才僵着脸道:“我等奉旨来此,总要将这账目清查清楚。哎,你们加紧一些吧。”
“是,是。”刘唐道:“胡公,您说……这数目……会不会……会不会……”
“哎呀。你就别说啦。”胡广急了,骂道:“做好自己的事。”
“是,是,是。”刘唐再不敢多言,乖乖干活去了。
账目的数字实在太大,他们又不相信张安世的傻瓜版报表数目,宁愿将这所有的原始账簿进行一一地清理。
所以,兵荒马乱地足足忙碌了一个多月,这一场清账,才勉强进入了尾声。
只是如此闷头清查,却并不知道,朝中已是闹得厉害了。
其他各布政使司的夏税也已纷纷清算了出来,或多或少,都有增长,最低的,也增加了两成的钱粮。
这朝野内外,可算是扬眉吐气,好像出了一口恶气一般。
每日上奏,都有人夸奖浙江布政使司的功绩。
显然,张安世越抨击什么,大家就上赶着称赞就是。
于是,在栖霞,在京城,在许多地方,因为邸报的出现,街头巷尾,出了一个新的职业……读报人。
毕竟这个时代,还有许多人目不识丁,可随着百姓们闲暇时,总不免无聊。
这邸报,某种程度也成了接受讯息的重要渠道。
在栖霞,张安世开了先河,雇请了一些人,至太平府各地读报,读报之人,每月给一些米肉补贴家用。
于是慢慢地,在太平府的影响之下,便是京城,也出现了大量这样的人。
人们听着报纸,听到满篇都是称赞姜秀的消息,今日夸赞他两袖清风,明日赞他功勋卓着。
至于他官拜太子少师,成为天下第一布政使,更是深入人心。
文渊阁中,本月末的廷议即将开始。
杨荣与金幼孜在预备往崇文殿前,等来了新近的邸报。
他们如今也已养成了看邸报的习惯,不看一日都不舒服。
看过之后,金幼孜微笑道:“现在这位姜布政使,当真是风头正健啊!谁料到,芜湖郡王殿下抨击他,反而成就了他一场盛名。你瞧,今日这邸报里,又是称颂他上分君王之忧,下安黎民百姓的文章,甚至还说,这区区的太子少师,还屈才了呢。”
杨荣笑了笑道:“金公这样羡慕,莫非也希望张安世那个小子撰文来骂一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