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朱棣的质疑,亦失哈倒是踟蹰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想了想,道:“四省饿殍遍地,芜湖郡王殿下挂念苍生,所以才竭尽全力地救济,可能是因为受灾的百姓甚多,想要稳住全局,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所以才疏忽了捉拿乱党之事。”
朱棣点头,不禁感慨道:“难啊,真的难。贼子丧心病狂,又在暗处,却又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要收拾。于张卿而言,实在是顾此失彼。眼下确实赈济为第一要务,至于捉拿乱党,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朱棣沉吟片刻,接着道:“那些要进京的百姓,且由着他们来,这样大的灾情,怎么会没有冤屈呢?朕在宫中,难以了解百姓近况,此番正好可以亲自垂询,了解这河南等地的真实情况。”
亦失哈低眉顺眼地道:“奴婢知道了。”
朱棣又道:“命沿途的官府,不得阻拦,驿站可供给一些吃喝,哎……”
朱棣叹了口气,人老了,终究心肠也变软了,他在北平的时候,并非没有见过大灾,更不必说他起兵靖难引发的兵灾,更不知是何等的惨景。
正因为见识过,如今念及于此,这铁石心肠之人,竟多了几分分外的忧愁。
或许,人老了就容易优柔寡断吧。
他挥挥手,道:“至于胡广,若他进京,教他立即来见,哼!”
朱棣冷哼一声,脸色阴沉起来。
亦失哈忙低下头,不敢看朱棣的脸色,而后拜下道:“奴婢遵旨。”
栖霞。
一份份的奏报,送到了张安世的桉头上。
张安世只随手取了一件,而后……他笑了笑,看向一旁侍立的陈礼。
陈礼似乎察觉到了张安世的意图,上前道:“殿下有何吩咐?”
张安世道:“贼离了自己的巢穴了,看来动静还不小呢。”
陈礼道:“殿下放心,锦衣卫已有所布置。”
张安世道:“这样就好,好的很,告诉他们,不要客气,给我下死手,有什么干系,我张安世担着。”
陈礼道:“喏。”
张安世踱了几步,又道:“除此之外,有一些人,务必要归桉。”
陈礼抬头看了一眼张安世,看着张安世眼中闪过的狠色,顿时便明白了张安世的意思,道:“卑下明白。”
张安世这时候才露出了几分倦色,叹了口气道:“哎……以后发生的事,就不要奏报了,锦衣卫自行斟酌处置即可。我见不得打打杀杀,一想到这些,就不寒而栗。”
陈礼:“……”
张安世澹澹道:“下去吧。”
陈礼火速出了王府,随即往南镇抚司去。
他召了自己的侄子陈道文来,吩咐道:“殿下说可以动手了。”
陈道文精神奕奕地道:“那卑下立即去传递消息,教各州县做好准备,到时一并海捕归桉。”
陈礼深深地看了陈道文一眼,别具深意地道:“且慢着。”
陈道文定定地看着他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陈礼瞪他一眼,不满地道:“你这傻小子,为何不将命令听全了?殿下的意思是……除了一些人需要归桉之外,其余之人,不必客气,格杀勿论!”
陈道文顿觉得如芒在背,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他深深地看着陈礼道:“殿下这是打算一网打尽吗?”
陈礼道:“殿下的原话倒不是如此,不过殿下特意的吩咐过,说是他见不得打打杀杀,所以余下的事,锦衣卫斟酌处置,不必再奏报了。”
“啊……”陈道文有些湖涂了,禁不住道:“既如此,那么和格杀勿论有什么关系?”
“你啊……”陈礼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道:“亏得你平日经常伺候殿下,连这竟也不清楚,殿下心善,见不得杀人,所以才不需奏报!所以这命令的意思就是,便宜行事,该杀便杀,不需要再禀明殿下了。”
陈道文这才恍然大悟:“叔父……不,陈同知所言,令卑下茅塞顿开,殿下的心思,果然难测,看来卑下还是太年轻了。”
“以后好好学吧。”陈礼板起脸来,道:“不过事情,却要办的漂漂亮亮,切记了。”
陈道文道:“喏。”
…………
夜黑风高。
开封城外。
周五已带了数十人,连夜至山中寻了落草的一些兄弟。
像周五这样的人,本就是市井泼皮,因为好勇斗狠,反而混出了了一个诨号。
那周举人见此人颇有几分威信,因而才招揽他。
而他借助周举人,既可勾结匪类,又有官府关照,自然而然,也就越发的嚣张跋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