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看得头皮发麻,这一份份诉状,他虽看不甚懂,却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当即入宫禀奏。
这些人的详情,朱棣是大抵知道的,四省这样的大灾,有人入京陈情,朱棣是打心里鼓励的。
毕竟,这也是皇帝了解民情的重要渠道。
因此,他特意召了百官,便是要借此机会,当着百官的面,好生议一议。
只是这宦官将这足有一沓厚的诉状送到了他的面前。
朱棣乍看之下,先是心头惊愕,却是不露声色,而后平静地道:“分发百官,教他们来看看,且看看……天下百姓的疾苦。”
宦官躬身说是,而后将这诉状,一份份分发给殿中百官。
等有一份,分到了张安世手里的时候,张安世低头一看,便见这草民泣血陈告的刺眼字样。
张安世懒得去看,他见不得这等文字里的悲剧。
百官们则是各自低头去看,脸色都极怪异,一个个神色诡谲的样子。
朱棣却是端坐不动,脸上透着几分倦色,他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毕竟并不年轻,从前在战场上的一些旧疾发作,偶尔也痛不欲生。
朱棣道:“召一些百姓来,朕要听听他们怎么说。”
亦失哈听罢,行礼而去。
片刻之后,便有十数人被请了来,为首一个,立即拜倒在地,道:“草民见过陛下……”
朱棣低头去看这些百姓,神色微微一变。
这些百姓,行礼如仪,并没有什么拘谨和紧张,甚至连说话,也是正儿八经的官话,并不带有太多的口音。
瞧他们的样子,显然衣食住行,都算优握。
朱棣稍稍的觉得诧异之后,便道:“尔等有何冤屈,都来说一说。”
众人便抢答道:“陛下,草民人等……实在惨不忍言,这……”
朱棣怒道:“一个个说,争着说什么?来……”
他随手指了其中一个,道:“你来说。”
这人竟是周举人。
周举人沿途早就打好了腹稿,可谓是准备充分,只见他道:“草民乃开封百姓,河南大灾,赤地千里,草民更是损失惨重,不过……原本官府救济及时,朝廷更是降下雨露甘霖,竭力赈济,可谁料……后头来了一群太平府的人,这些人……一到了开封,便也声言要赈济百姓,这还不算,还强要草民这些人购粮。”
“购粮?”朱棣虽也听东厂那边奏报了一些东西。
不过东厂那边的人力,都被锦衣卫抽调走了,余下的这些人,所搜集到的消息,都残缺不全。
亦失哈觉得不少消息还未证实,也不敢随意奏报。
毕竟,没有奏报,最多是懒,可若是奏报不实,这就是坏了。
再者说了,现在陛下身体不好,有些事,亦失哈也不敢随意奏报,生恐陛下气坏了身体。
朱棣站起来,皱着眉头踱了几步,而后定定地看着周举人道:“怎么个强要购粮。”
周举人连忙道:“这太平府强卖草民人等的粮价,竟要一两纹银一石……”
朱棣听罢,脸色顷刻之间,便冷下来。
一两银子一石粮,这几乎等同行于是抢了。
要知道,前几年粮价还算稳定的时候,一两银子折粮七八石。
这等于是价格直接暴涨了七八倍。
“此后,甚至一石粮,竟要一两钱银子,所谓民不与官斗,小民岂敢不从,可到后来,他们又强要卖,可小民们,早已是囊中羞涩,于是,便强又教小民们借贷去购粮,小民们无奈,只好借贷,赊欠无数的银子,购了这些粮……”
说着,周举人悲怆地大哭起来。
其实他的话,也算是九分真,一分假。
粮他是买了,而且还真的是高价买了的。
借贷他们也是借了,如今是借了个倾家荡产,也没错。
唯一不实的,只是原先是他们主动去买,现在却成了太平府强卖了。
当然,关于这一点,周举人也是有底气的,毕竟……太平府的背后是权倾朝野的张安世。
而他,只是一个柔弱的小民。
这周举人又是擦拭眼泪,又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小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原本……以为只是舍一些家财,免得惹来锦衣卫的麻烦。可现在……却是被破财灭家,如今……债务缠身,家业已毁于一旦,再这样下去,只好家破人亡。万不得已之下,这才狠心进京来告,倒并不敢指责朝廷,只是……希望草民人等,依原价退还粮食,教小民们勉有一个立足之地,其余的……再不敢奢望。”
“陛下乃是圣君……”周举人叩首:“定能为草民做主。”
他决口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