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
他瑟瑟发抖。
谁能想到……这一切……竟是个骗局。
什么法不责众,什么你们放心,包在老夫身上,老夫乃文渊阁大学士,朝中衮衮诸公,早已对张安世这样的行径不满,只要入京,对陛下晓以利害,陛下必要挥泪斩马谡。
这……都是骗人的……
这一切,竟是胡广与张安世联起手来,湖弄的鬼把戏。
得知这个真相,当真是比得知自己被张安世所谋害还要震撼。
一时之间,有人觉得自己的信息量接收的实在过大,以至于整个人,实在难以承受,当下,这周举人身后一人,眼前一黑,直接吧嗒一下,人栽倒在地。
张安世只瞥了一眼,便继续对朱棣道:“陛下实是圣明,没错,只要是来京城的,都是囤货居奇的贼子,绝没有一个冤枉的!”
“陛下……这里是胡公的一封奏报,希望臣转呈陛下,陛下一看便知。这里头,都是胡公暗中搜罗到的这些人在府县里的恶形恶状,有列数下来的诸多罪状,可谓是鞭辟入里。”
说着,张安世从袖里掏出一份奏疏来。
亦失哈火速将这奏疏,送至朱棣的面前。
朱棣打开,里头都是蝇头小字,洋洋数万言,可见这胡广在这些时日里,到底花费了多少的心思。
朱棣只低头,看着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
‘逼人为娼’、‘以升斗之粮,兼并良田’……
看到这里,朱棣眼眸眯了起来,这眼眸里,勐地露出了杀意,浓眉沉了沉,才道:“朕万万没想到,张卿此番有赈济之功,还有讨贼之劳,一个手段,却为朝廷办了这么多桩的事。”
百官们有点绷不住了,说实话,周举人这些进京的时候,还是有人与周举人人等共情,同仇敌忾的。
可现在……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连胡广也跳出来检举揭发,此时若还给周举人这些人说好话,这基本上等同于是找死了。
就算是亲儿子,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朱棣脸上的神色越发冰冷,一面看,一面道:“好啊,原本还以为,只是这些人贪婪,可朕万万没想到,他们胆大包天,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此等害民之劣绅,朕岂能相容?”
说罢,朱棣抬眸,死死地看着周举人人等,目光犹如一把开刃的利剑,像是随时将他们就地正法。
周举人已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抖着声音道:“陛下,草民冤枉,冤枉啊………”
说罢,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磕头如捣蒜,一片求饶之声此起披伏。
朱棣冷笑着道:“是吗?谁冤枉了你?是张卿家,还是胡卿家?又或者……莫非是朕?”
朱棣这话说的不急不慢,却令周举人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凉飕飕的。
他牙关不停地打着冷颤,努力了良久,方才涕泪直流地道:“草民……草民……人等,已被坑害至倾家荡产。何况草民平日里,大多与人无争,行善积德,只是此番……稍稍囤了一些粮而已,陛下……陛下……”
百官们一个个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像看傻瓜一般看着周举人这些人。
说实话,这等自己上杆子跑来京城,自投罗网的……还真鲜见。
朱棣听了周举人的话,却是怒气更盛了,气腾腾地道:“灾荒之年,囤积粮食,还不够利益熏心?那蒙元之亡,不正是尔等这些人,借着灾荒牟利,侵吞百姓田地,使人无立锥之地,死无葬身之地吗?”
“若不是尔等这般的民贼,当初太祖高皇帝,又何至被逼迫到从军反元的地步?这蒙元又如何会轰然倒塌,而使我大明得了天下?那鞑子们能容得下尔等,朕若是容下尔等,岂不也要坐视大明自取灭亡?”
说着,朱棣站了起来,显是怒极,愤慨地道:“现在你们竟要求饶?那么朕倒想要问一问,你们说……在朕心里,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要紧,还是你们这些民贼的狗命要紧呢?”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其实已经没有必要说下去了。
陛下的心思,已经不必去猜了。
周举人只觉得如遭雷击,于是惊恐万状地大呼道:“宁愿交出身家,再不敢喊冤状告。”
朱棣面上只轻蔑地勾起一抹冷笑,随即道:“可笑!尔等身家,还是尔家的吗?尔等已是倾家荡产,还有什么可交出的?今日饶你们,后人如何引以为戒?”
这引以为戒四字,教周举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多时候,皇帝杀人,都是带有意图的,譬如……给后世做一个榜样。
既然皇帝认为,周举人这些人的行为,会亡天下,那么若是周举人这些人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只小小地受一些惩戒的话,那么这就是皇帝对自己的江山社稷不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