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玉因吃了个柿霜软糖,险些没卡住嗓子,闹腾的怡红院上上下下端水倒茶好不嘈杂,躲在暖阁里的袭人撑不住,直嚷着要叫人去请琏二奶奶,话里话外挤兑着黛玉。
其实那小小的软糖能有什么,差不多入口即化,只是贾宝玉娇生惯养,嗓子金贵,柿霜软糖贴在了薄薄的肉皮儿上,卡的宝玉眼泪直流。
到底找来了院子里巡视的林之孝家的,多亏妈妈年纪大,很有经验,一见宝玉的样子,忙站在他背后,顾不得礼节,抱住了宝玉的腰,一手握成拳头,拇指隔着单薄的夏衫,在宝玉白皙的肋骨和肚脐间狠命揉捏,另一只手抓在握拳的手上,快速向上猛压。
如此反复数次,就见宝玉干呕了几下,连带着胆汁一起吐了出来。
众人一身汗下来,直念叨着阿弥陀佛。
袭人却并不甘心,她近来失去了王夫人的宠信,一直想找个人做筏子好挽回在二太太心中的地位。宝玉出这事儿刚好提点了自己,晚间伺候了宝玉睡觉,一个人趁着院门没落锁,悄悄去了外院。
袭人本以为在王氏面前哭诉一番,多多少少能叫二太太重视自己,重视宝玉,谁承想,刚进荣禧堂,王夫人身边新添的大丫头嫣儿忙道:“袭人姐姐怎么来了?”
院子里静悄悄,袭人有些诧异,她知道,王夫人生性喜欢诵读佛经,每日就寝之前场院里必定会传出木鱼声。
“太太睡下了?”
嫣儿点点头:“宫中传下了懿旨,请老太太、太太们进宫。二太太明日要回舅爷家,所以早早的歇息了。袭人姐姐有事?”
袭人能熬到这个位置,并非凭借相貌,而是工于心计,嫣儿交代的清清楚楚,袭人再往里面进,叫人通报,只能是自取其辱。袭人勉强笑笑:“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宝玉嚷着酷热,想问太太这里还有没有香露。”
嫣儿探头探脑,目光停留在荣禧堂后厢房:“早上环三爷叫唤自己头疼,太太不愿意理会她们,便将余下的半瓶子的玫瑰露都给了赵姨娘。”
要露只是袭人的一个借口,可是平白听了东西叫赵姨娘一流要去,心里便替宝玉叫屈:“这个赵姨娘,没事也要找事儿,要我说,就是咱们太太菩萨心肠才能容下这个主儿。”
嫣儿年岁偏大,是林之孝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因为家里过不下去,才想起了这门“贵戚”,勉强凑了一筐鲜蔬送到后街林之孝家,才能叫嫣儿谋得了这个好差事。
她做事勤俭,又相貌平凡,一进荣禧堂便得了王夫人的赏识,没几个月的功夫就代替了成为姨娘的金钏儿,在王夫人身边混的风生水起。
嫣儿并不接袭人的话茬,而是笑道:“袭人姐姐还是先回吧,没什么要紧的只等三日后太太从宫里面回来再说。”
袭人眼前一亮,忙道:“圣旨已经下来了?怎么园子里没得到消息?”
“听说进宁荣街的时候都快晚饭了,前哨来送消息的小公公特意嘱咐说,皇后娘娘不准兴师动众,叫家下开了正门迎一迎便好。”
“怪道说呢,我只讲怎么没听见过这样的消息,”袭人兴致勃勃道:“那有没有消息,老祖宗打算带着哪位姑娘进宫?定然是三姑娘了,咱们园子里上下看没一个及得上三姑娘。”
嫣儿忙嘘声:“却不是三姑娘。这话我只当着你的面说了,可万万不能告诉别人,太太说了……三姑娘是庶出,进宫之后一旦别人问起来,咱们荣宁二府都要跟着首牵累。”
袭人怔怔的看着嫣儿,嫣儿被瞧的打怵,僵笑道:“三姑娘是好,只可恨赵姨娘多事,总是拉着三姑娘,伤了太太多少心,袭人姐姐。”嫣儿语重心长的说道:“做姨娘就得守本分,你说不是?”
袭人听了嫣儿的话,浑浑噩噩的出了荣禧堂。人刚一不见影踪,嫣儿当即换了另一张脸,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蹭了蹭绣花鞋上的灰点,转身进了屋。
王夫人并未像嫣儿说的睡下,反而精神奕奕的盘腿在临窗大炕上念经,玻璃种的翡翠念珠一个个细腻莹润,色泽浓郁深邃,难得的是翠绿浓阳正匀,通体圆润饱满,无一丝杂质。
“走了?”王夫人紧闭的双眼突地睁开。
嫣儿忙端来参茶,一边恭敬的奉上,一边笑道:“奴婢提点了几句,袭人是个聪明的,不用我多说。”
王夫人满意的轻唾着香茗,无奈的叹道:“袭人总归是野了点,当着我的面做个乖猫似的,当着宝玉,又是耍小姐的威风,又是使小性子,还叫宝玉帮她剥栗子!”
说到后半句,几乎是气愤的将茶盅摔在小几上,好好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儿子原来是个小丫鬟做苦力的!
望着二太太的横眉,嫣儿心道这又是那个碎嘴的李嬷嬷在二太太跟前告状。嫣儿收过袭人的好处,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恼不得要在没人的时候给袭人提个醒儿:“对了太太,进宫那日您预备着戴哪支金钗?”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