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电动车开出去不到5米,忽然车把一歪,径直撞上了电线杆,车翻人倒,快递盒撒了一地。
小夏赶上前扶起他,顺手摸一把脑门……
好家伙,这山芋烫手啊!
“帅哥,你这是流感发高烧!赶快打针吃药!”
黄小哥晕头转向,偏还去捞快递盒,“哪有那么好命……我还得上班,拿年终奖……”
小夏忍无可忍,扛起小哥,往车后座一放,“命都没了,要奖金给谁用?回去好好休息!”
盛女侠出手,黄小哥死鱼一条被拖回了家。
他在八香街尾租的房子,屁大点一间,里面满是泡面盒。
小夏忙着给小屋撒芫花粉消毒,然而小哥躺在床上可不老实,喋喋不休说不能缺岗。
他们快递公司是地府官办的,大盘点的时候若是请了假,别说蝠头了,蝙蝠屎都分不着。
小夏没见过这么要钱不要命的,干脆扯了根晾衣绳,连人带被捆成了肉粽。
盛女侠一边施暴,一边恶狠狠问道:“我听说你有个女朋友,叫李芒芒是吧?前两年也在八香街送外卖的,如今在阴间送快递……你赚的金蝠头,是不是她要的?”
提起这事,黄小哥很不耐烦,“她阴寿到了要投胎,要蝠头咋了?如今谁投胎不握几个蝠头?”
小夏瞧着他别扭的小样儿,忽然有些感动。
按冥法规定,死鬼的阴寿一到,便再不能呆在地府,必须进入轮回台投胎转世。
这几年黄小哥勤勤恳恳拼业绩,风雨无阻有目共睹,原来都是为了心上人,想给她奔个好人家……
小夏拍拍被卷,很是爽利,“得了,你也不用请假,你那快递我替你送!”
……
小夏骑着电动车嗡嗡离去。
黄小哥躺在被窝里昏沉,想起了第一次遇见芒芒。
那一年,他15岁。
那时候,他喜欢在网吧打网游,熬得夜不归宿。
父母绝望得不行,便把他送去了华章医院,网瘾戒断中心,让无数青少年改邪归正的地方。
那个戒断中心有把铁椅子,人坐上去会被皮带死死锁住。
然后一只铁帽子扣上头,螺丝拧紧,呲呲放电。
通常,只要电疗过1次,再调皮的孩子也会抖成筛子,哭爹叫娘下跪认错。
可黄鹤跟别人不同,他电过3个疗程了,照样通宵泡吧打游戏,惯常不回家。
每回坐上椅子扣上帽子,黄鹤就像铁王座上的王,傲娇微笑,搞得像加冕一样!
恐惧到了极点,反倒成了混不吝,这是少年的病。
今天最后一个疗程。
在黄家爸妈眼里,要是再治不好,儿子真就是个废人了。
好在戒断中心的柳大夫,决不放弃任何一个孩子,这次他特别加大了电流!
呲啦……
肉皮烧焦的味道,脑壳好似刀绞。
电流在黄鹤的脑子里,烧出了壮丽的魔幻史诗,万千兵士混战绞杀,各色野兽撕咬嚎叫……
在这浮躁嘈杂的世界里,却偏偏蕴藏着庄严的鼓点,沉闷、缓慢而又沉重……
截然相反的两种节奏,简直让人精神分裂!
黄鹤睁大赤红的眼,看见窗外飘起巨大的雪花……
忽然,一个少女坠落下来,她缠着一条红围巾,像条染血的绞索……
她隔着窗,朝黄鹤憨然一笑。
啪!
“死人了!有孩子跳楼了!”医院忽然一阵嘈杂。
柳大夫停了机器,和一群医生冲了下去,黄鹤的父母趴在窗口唏噓。
说现在的孩子动不动就寻死,家长可怎么管?
这话自然会扯到自家的问题。
儿子是怎么变坏的?是爸爸太粗暴?还是妈妈太娇惯?反正都是对方的错!
买块豆腐缺个角,都能恶言恶语吵三天的夫妻,亮着嗓门互相咒骂,就像两只斗鸡。
从小,只要父母吵架,黄鹤都恨不得逃到天边去!
遭电击之后越发颠倒狂乱。
忽然间,耳边传来细小的声音:“逃吧,再不逃,他们会电死你的……”
然后。
有人忽然将他一把拽起,一个姑娘拉着黄鹤,没命地跑。
纷纷大雪中,两人一路狂奔,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天地茫茫,黄鹤看清了姑娘的模样——鲜红的围巾,乌溜溜的大
眼,圆圆的脸蛋像雪一样白。
她就是刚才跳楼的那个?
李芒芒,15岁,是个女鬼。
活人被鬼缠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可那会儿黄鹤穷途末路,只要不送他去电疗,不去见那个放电狂魔白大褂,啥女鬼都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