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小钱。
于家村野生的金银花特别多,家里带来几大包,基本不用花成本。
头一年,忍冬的存款小有增长。
那时她的眼睛是明亮的,映着广阔的天地,光明的未来。
那时,她偶尔想起某个人,心弦还会悄悄颤抖……
直到有一天,她推车卖凉茶的时候,遇上了祈年。
夜风中,街对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炫目的紫色跑车,忽然停下。
开车的是祈年,富贵公子英俊光鲜。
还有一位漂亮姑娘,电影明星的派头。
忍冬则穿着灰突突的工装,推着自行车,站在四个热水瓶后面。
车筐挂着硬纸壳,巴掌大的字:草药凉茶。
祈年望着忍冬直发愣。
忍冬却恨不得缩成一团手纸。
那位明星姑娘靠进祈年怀里,搂着他撒娇:“祈少,怎么突然停车呀,人家胳膊都撞了,你给人家揉……”
祈年却胡乱掏出一摞钞票,塞给那位女伴:“你过去,把她的凉茶都买下来!快点!”
“哎?不会吧,路边的凉茶好脏啊,看着就恶心……”
祈年登时黑了脸。
他好像在发飙骂人,可忍冬什么都听不见。
她那时仓皇至极,推车拼命往小巷里钻,哪怕找个狗洞都可以。
匆匆一面,祈年再没有出现。
忍冬的心中,却有什么碎了。
她的期盼,不过是个炫目的肥皂泡,特别脆弱,轻轻一戳就崩溃了。
城乡的差别,贫富的鸿沟,其实并不需要山呼海啸的冲击。
寻常人,只要掀起残酷现实的一角,就自惭形秽,知难而退了。
那阵子,同乡来的一个刘组长,追了忍冬两个月都没成功。
这天晚上,他不过打电话约了场电影,忍冬突然就答应了。
如果能给家里一笔彩礼,弟弟读大学有了着落,她就不用卖凉茶了。
忍冬当时就这么个念头,整个人魔障了一般。
打结婚证,办酒席,放鞭炮,发喜糖……
一趟流程走下来,忍冬晕乎的脑子渐渐清醒,她的双脚踩着了地。
这才是一个农村姑娘该过的日子,这是她的世界,她的命。
她没有看见,婚礼那天,山路上停着一辆紫色跑车。
她不知道,她那身红色的新娘裙子,落在祈年的眼里,就像一滴血。
一年后,忍冬生下了她的小囡囡。
然而,忍冬两口子还得打工赚钱,他们不得不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把孩子留在老家,爷爷奶奶帮带。
离开老家的那天,忍冬心如刀割。
她坐在车里默默垂泪,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小时候……
又一代留守儿童,又一个艰辛的轮回。
祈年说,这世界是个坑,他们都爬不出来。
这句话,忍冬终于有了最痛心的领悟。
然而,那时她并不知道,她的苦难才刚刚开了个头。
忍冬的囡囡,在老家带了大半年,忽然被送来了S市。
婆婆说,孩子没事就会突然抽抽,好几次差点背过气去。
香灰艾叶啥的都喂过了,没用,只能送去医院好好检查!
于是忍冬急坏了,抱着孩子去看医生,诊断结果,却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囡囡得的是小儿痉挛症,也就是癫痫,即便治疗也可能留下后遗症,比如口吃、行动失常什么的。
用忍冬婆婆的话说,这孩子以后基本是个残废,是个傻孩子。
痉挛症要治好不容易,还得花很多钱,一时间家里愁云惨雾。
婆婆和丈夫的意思,这不过是个女娃,还是头胎,将来小两口还能再生么!
所以囡囡就别费钱治了,孩子如果命大,总会好的。
忍冬自然死都不同意,她开始找朋友亲戚借钱。
然而当她去银行取现金回来,却发现囡囡不见了。
傍晚时分,老公回家来,面色淡然,说他把孩子放在了火车站……
忍冬登时疯了一般,没命地冲到火车站找孩子。
可那人潮汹涌的地方,她的囡囡哪里还有踪影?
忍冬像个疯婆娘一般,找了执法者,找了站长,却都没有用。
于是她哆嗦着,凭本能地按下了一个号码,祈年的手机号。
时隔6年,再次见到祈年,撑了一整天的忍冬,忽然号啕大哭,哭得倒在了地上。
从那天起,祈年不眠不休地帮忍冬找孩子。
他把火车站附近翻了一遍又一遍,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到了第7天,有人来报,孩子找到了。
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