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西宁,又转了火车到德令哈,周梅和旅行团,当晚就宿在德令哈。
周梅从未出过远门。
但她听说过德令哈,是从女儿薇薇那看到这个名词的。
薇薇手抄过一首诗。
只是当时,周梅觉得薇薇不务正业,心思都花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一气之下,将薇薇抄的诗集给扔了。
后来想找,就总也找不到。
来之前,周梅特意上网查了,薇薇抄写的那首诗叫《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是诗人海子写的,读起来就让人难过。
周梅从来不知道,薇薇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东西。
在她看来,字里行间,未免也太让人伤心了些。
领队老师分发了房卡,众人便各自带着房卡回房了。
周梅只觉得脚下一顿,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个用七彩绳编织的绳结。
编法很特别,可以说是独一无二,还未见过有与它类似的编法。
走在周梅前面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
周梅拾起绳结,拍了拍那女孩的肩膀,“你的东西掉了。”
女孩转过身。
随即匆匆从周梅手中夺过那绳结,没错,是用“夺”的。
好像生怕这样珍贵的东西会丢失,然后便闷头将绳结重新系回了手上,一句“谢谢”都没提。
整个旅行团出奇地安静,皆不像出来玩的人。
他们的眼神空洞,眼里没有光,和周梅一样,都是心里有伤的人。
这个旅行团的收费,也高得吓人,他们说,这是旅疗。
随行的,还有心理医生,医疗团队,目的是让这些对生活绝望的人,寻找到内心的平静,然后回归生活。
按照安排,第二天是要去翡翠湖的,然后转道敦煌。
但所有人集合之后,带队老师却宣布行程暂缓,所有人要在德令哈多停留两天。
然后便是心理医生逐个找他们谈话,没有人有疑义。
周梅隐约从客栈前台的闲言碎语中听说,是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行李都还在房间里,就是人失踪了。
带队老师已经报警了,
只是为了不引起恐慌,谁也没在他们面前提这件事。
第三天,人还是没有找到。
带队老师留了一个工作人员,在当地客栈继续等消息和配合调查,然后就宣布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安排好的行程。
周梅没什么要收拾的。
除了一张薇薇的照片。
她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早早地就收拾好东西下了楼等着。
大巴已经停在客栈外面了,周梅打算先上车等。
“你有想见的人吗?”
经过客栈门口时,忽然有人将周梅唤住。
其实周梅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冲她说话的。
那是个老太太,
就坐在客栈门口的门槛上,面生,头发凌乱,形容憔悴,头也没抬。
“我看你的口袋里,紧贴着心口放了张照片,是你最想见的人吗?”
老人抬起了头,眼神呆滞。
但这一次周梅确定了,对方的确是冲她说话的。
“薇薇,我女儿。”
周梅苦笑了一声,“她死了。就算想见又如何?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了。”
“我想见的人也死了。”
老人又重新低下了头,她看起来很老很老,老到好像随时要作古。
“不过,我见到他了。”
要换作平时,周梅一准不会搭理她的,只会认为是老人家糊涂了,说胡话。
可如今,参加这个旅疗团的人,又有几个是心思正常的人?
等到周梅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脱口而出追问了一句:“在哪见到的?”
是不是……
她也可以再见到薇薇?
“佛眼窟,在戈壁滩中,不用出玉门关,如果你能找到的话。”
老人似陷入了那美好的回忆里,眼神透过周梅,不知是看向了哪。
“在那里,你可以见到最想见的人,就算他已经死了。”
“只是……”
老人缓缓地起身,拖着苍老的身躯,背对着周梅缓缓往前走去,谁也不知她打算去哪。
“只是,别待太久了。”
周梅看到,老人手腕上的七彩绳结,颜色不算鲜艳,但编织的方法很特别,独一无二。
……
闲人局。
老光棍就躺在谢月面前。
脑袋缠着绷带,脖子上戴着颈部固定器,一动不能动。
就跟个木乃伊似的,看起来又有些可怜,又有些滑稽。
屋里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