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源拖着麻木的步伐跟着人群往前走,时不时看到有精疲力竭的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纵马来回的蛮兵便会把皮鞭挽了漂亮的鞭花,抽在倒地者的身上,有力气的,便马上爬起来继续前进,没力气的,蛮兵便会怪叫着纵马从倒地者身上踏过。
周围的人脸上全无表情,似乎倒在地上的只是一根木桩。
大云朝已经无力保护自己的子民了。
孟清源回头望了一眼,只有长长看不到尽头的百姓队伍,泰涵关已经在百里之后,他的眼中流下泪来,阿爷、阿姆、爹、娘、小妹,都在泰涵关被破后被杀害,而家翁一家……不知道,兵荒马乱的,谁知道是什么情况。
有蛮兵怪叫着纵马从队伍经过,这些精力旺盛的蛮兵,偶尔还会扔出绳套,套中一个无辜的人,便会纵马将他拖死,或是套走队伍中的大姑娘小媳妇,发泄他们的兽欲之后虐杀。
所有的百姓虽然一脸的麻木,但仍然本能的把弱小的妇孺圈在了内层,聊以保护她们不被这些缺乏人性的东西糟蹋。
天色将晚,队伍终于停了下来,蛮兵们开始喝斥、打骂着被掳百姓们安扎下来,孟清源因为年幼,被围在半内围之中,没被抽去做苦力。
趁着夜色,有几个青年,往外逃走,但没多久,就被蛮兵发现,三五个蛮兵骑着马,嘻嘻哈哈地远远弯弓搭箭一一射杀了这些逃走的青年,每天都有几个梦想着能侥幸逃脱的人,但每天都会被蛮兵们活活虐杀。
数万被掳百姓的吃喝,对于蛮兵来说,是件非常头痛的事,不知道这些蛮兵哪里想出来的办法,居然干脆让他们发明了两脚羊的说法,那牛车上高高堆积的米粮他们不舍得给百姓们多吃,十余袋米,几十口大锅,竟用日间被虐杀的女子,竟被他们剥皮取肉,混着这些米粮熬成稀粥。
大人们神色悲愤,不愿吃这些混着羊肉的稀粥,小孩子们却被饿得嗷嗷叫,闻到混着肉香的稀粥,哪里还忍得住。
天寒地冻,大多数的成年人都选择了拒食,却忍着悲痛和愤怒,让孩子们吃了个饱,来路被这数万人踏碎了稀疏的干草,现出一条大道,但又有多少人记得,这条道上,撒下了多少枉死者的白骨?
总算今天的运气好,数万百姓被赶进了一个山谷,山谷的三面挡住了呼号的寒风,要不然今晚一过,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冻死。
有蛮族人带了通译来:
“这些时日,天天有人逃离,从今天起,所有人登记编伍,逃一人,一伍连坐,有通文字的,帮着抄制名册,完事赏粗麦一斤!”
于是,折腾到大半夜,编伍才完成,孟清源被编进了一队青年人中。
等营火熄灭,孟清源听到了另外四人的低声谈论:
“怎么样?其他人怎么说?”
“活着也是遭罪,都愿意拼死一搏!”
“总共有多少人?”
“大约三千多。”
“三千多……蛮兵力大、得了大云不少精良兵器,足有一千多人押送我们,我们只怕不是对手啊。”
“我们每天被他们杀多少人?再这么忍下去,青壮都要被杀绝了!他们只要妇人女子!”
“再多等两天!这里地形也不合适,他们只消用盾牌长枪挡住谷口,后面用弓箭射,我们再多人也没用,到个开阔地带,就算杀不过他们,四面逃出去,总归有点机会。”
“再往前走,就是戈壁了,那里没山没树没水,逃也只是个死啊。”
“再联系些人,不能再拖了,万一有人出卖……今天发动!再多串联些人。”
雪窝子中寒冷无比,孟清源又冷又饿,加之年幼体弱,听着他们的话,如同天边飘来般悠远,眼皮如被被粘上,抖抖索索中昏沉睡去。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个声音道,孟清源迷糊中张开了眼,却看不到任何人。
“谁?什么天道?”孟清源紧张地问道。
“天道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律、至理……”那声音回答道。
“就是老天爷么?”孟清源试着问道。
“你要么这想,也不算错。”那声音回答。
“老天爷,求你救救我们!”孟清源福至心灵,哀求道。
“杀戮是天道下的道理、反抗也是天道下的道理,帮你们,于天道并没有半点好处,我为什么要帮你们?”那声音平淡地说道。
“但……但他们是坏的啊!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孟清源着急了。
“我都说过了,在我眼里,没什么好坏的区别。”那声音回答。
“怎么没有区别?老天爷,他们只知道杀人抢女人,我们云朝人才知道善恶有报,求求老天爷,你救救我们!我一定让大家都信奉你,多烧香火!”孟清源急道。
“也罢,给你们一条生路不是不行……”那声音轻轻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