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听见崇平郡的一二号人物达成一致,心下一狠,横竖都走到这步了,只能赌一赌了。
“大人,其实这些酒,都是西域月氏送来的。”陈亦站起身来,松开了拳头,沉声说道。
一开口就是大新闻,劳军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干的,而月氏一个西域氏族,居然拿好处来犒劳中原的大军,意欲何为?
用狼子野心来形容,亦不为过!
沈逸沉声道:“月氏给,你们就要?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该看得清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吧?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不用读书也能知道吧?”
陈亦咬紧牙关,再度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卑职知道!可这些东西不收却不行!”
沈逸哼声道:“不收不行?月珉还能拿刀架着你脖子,让你收不成?”
陈亦道:“弟兄们吃不饱饭,有时候月氏会送粮食来,其中附带着这些酒,都是收了才知道!”
“说到底,你们还是收了月氏的东西,朝廷的赈济,难道不够你们吃的?还要去收月氏的好处?”沈逸盯着陈亦,冷声道:“我看照这么下去,再过几年你们都不是大周的军队,是西域的军队了吧!”
“是朝廷先抛弃我们!”陈亦忽然暴走,歇斯底里起来,大吼道:“根本没有赈济!那点粮饷够给谁吃!如果不是吃不饱,谁愿意拿那些狗杂碎的东西!整日欺压大周百姓,我恨不得一刀剁下他们的狗头!”
陈亦一激动起来,模样甚是唬人,虽然沈逸依旧淡然,但马杰和周二虎都围了上去,不再让他前进半分。
“无妨,”沈逸摆了摆手,驱开两人,露出陈亦的面目。
“据我所知,朝廷每年拨给崇平的赈济绝不在少数,你不仅谎报员额吃空饷,如今还说根本不够吃。”
沈逸一说,陈亦更加激动起来,迈着大步就要上前跟沈逸理论,结果沈逸却接着道:“我姑且先信你一回,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朝廷说了谎,还是你们说了谎?亦或者,中间出了差错?”
沈逸站起身,在营中来回踱步,片刻道:“你先说说,你为何谎报员额?”
听沈逸说愿意相信自己,陈亦也冷静了一些,张口说道:“往年员额,皆是由我统计,上报给总督,总督再报给朝廷。”
“可是往年朝廷调拨来的赈济,根本达不到数目,于是我便想,趁着新总督上任,往高了报,或许能多拿到一些粮饷...”
“靠!难怪敢骗我!”叶双凡骂了一句,又劝沈逸道:“粮饷确实少,我这几天也没吃饱,正打算去你那蹭饭呢...”
沈逸瞥了叶双凡一眼,让这小子当个将军,上阵砍人他是一把好手,但让他管这管那,着实是不行。
陈亦接着说道:“粮饷不够,卑职每年甚至每月都向京城递十几道奏疏,管朝廷要钱要粮,可每道奏疏皆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无奈之下,卑职才出此下策。”
说罢,陈亦干脆又跪了回去,抱拳沉声道:“只要大人,与叶总督能讨来粮饷,卑职自刎谢罪!”
沈逸看着陈亦,武夫憨直,最不会说谎勾心斗角,看陈亦的模样,也是真情流露。
崇平本地经济和产粮本就差,为了一口饭走了歪路,也不是不能理解。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要动不动就跪!跪习惯了,来日迎敌时,怕你不会动刀只会跪地求饶!”沈逸沉声说了一句,摆手道:“起来说话。”
陈亦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被沈逸说的羞臊了。
“你说你每年每月都往京城上奏疏,”沈逸坐回去,分析道:“可是按大周律,你没有资格上递奏疏给陛下,甚至到政事堂,你都没有资格。”
“没有,”陈亦张了张嘴,犹豫道:“我是,将奏疏交给张别驾,请他代传。”
沈逸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
叶双凡愣了,在场众人都愣了,唯独良平安晓得是什么情况。
陈亦不解道:“大人笑什么?”
良平安笑了笑,代沈逸问道:“按律,你该通过总督上递奏疏,为什么会交给张别驾?”
陈亦撇了撇嘴,看了看叶双凡,片刻才道:“卑职怀疑,前任总督私自吞下了朝廷的粮饷,因此,不敢通过他传达,只是无用功罢了。”
良平安笑道:“那你通过张括,就不是无用功了?”
陈亦断然道:“不可能,每次我送奏疏去,张别驾都当场派人送去京城!”
沈逸好笑道:“他交给旁人你就信,你是跟着那人上了京城,还是见到陛下拿起你的奏疏了?”
张括是个什么货色,早已验证过了,信他,跟信吃空饷的前任总督并没有什么大区别。
若沈逸猜的不错,陈亦的那些奏疏,压根一封都没送到京城去!甚至可能,都没出过西宁城!
陈亦面色愣住,他一个军汉,哪能知道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