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御书房,沈逸迎面就撞上了赵明月的眼神。
赵明月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沈逸自认没做亏心事,也丝毫不退的与之对视,偌大的御书房中,两人眼中似乎只有对方一般。
赵元展睁着大眼睛很是好奇,不知道自个的姐姐跟太傅为什么看的这么入迷,骁王则看的尴尬不已,两人眼神都快磨出火花来了似的,也瞧瞧地点啊,别把孩子带坏了。
“咳...”骁王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两人现在是什么地方,还有正事要办。
赵明月微微一顿,这才收回了眼神,诸位政事堂的相公来的也快,算是救了个场。
照例还是苏乾率先开口,他道:“政事堂已听沈大人说过,臣等以为,应先拖住北辽,不妨与其一谈。”
这时候,其余六位相公接着苏乾的话茬,同时说道:“臣等以为,沈大人有与辽人谈判之经验,正合适为此次谈判人选。”
苏乾愕然回头,不知道这六人什么时候通的气,片刻又转头看向沈逸,却见他面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摄政王点了点头,看向沈逸问道:“沈相的意思呢?”
之前沈逸说过,若是朝廷让他去,他就可以去,不过当时他还没想那么多,此刻却有了更多打算。
沈逸拱手说道:“既有使命,臣愿往。”
摄政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暗道先帝的眼光还是独到,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听沈逸接着道:“不过此事之后,臣请辞右仆射之位,太傅之位,也一并交还朝廷。”
此言一出,殿中无人不惊!
右仆射之位,乃是位极人臣,政事堂数一数二的人物,太傅的头衔则更是荣耀,乃是三公之一,日后辞官还乡,那是能立牌立碑流芳百世的头衔,沈逸居然说辞就辞?!
按实际来算,沈逸坐上右相之位并没有多久,从他回京城接了手召到现在也不满三月,政事堂更是没去过几次,旁人羡慕都来不及,不用干活又能吃饷,日后还能立碑,他居然就这么辞了。
摄政王长大了嘴巴,刚才还心道先帝眼光独到,这会却听沈逸说要辞官,北境之行就是他最后一次作为右相的任务。
赵明月眼神变换数次,想不明白沈逸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要辞官,但一转眼,忽然瞧见政事堂六位相公各自交换着眼神,想起之前几人一致推沈逸出头,又明白了什么。
是啊,他一向讨厌这样。
众人都没说话之时,年幼的赵元展眼睛忽闪忽闪,居然开口道:“既然太傅心有退意,朝廷也不该勉强,朕看,不如就准了吧。”
“呵...”
下首,苏乾忽然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笑声,转头一看,就瞧见身旁的沈逸兀自摇头,面色复杂,不知是自嘲,亦或是笑别的什么。
摄政王与赵明月同时大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元展。
两人此刻都很想问一句:谁教你的?
右仆射之位说辞就辞?朝政岂是儿戏?
当初刘伯宏一个户部侍郎,都与先帝拉扯了许久,现在右仆射辞官,赵元展居然满口答应?
但两人都没有问出口,天家事,要由天家人关起门来谈,摄政王压下惊讶,问道:“沈相....为何请辞?”
“臣能力所致,心有余而力不足,仆射之位,实不敢当。”沈逸拱手说道:“于朝于野,臣皆遭人诟病,朝中又质疑声,民间更有《讨贼诗,人说高位,有德者居之,可见,右仆射之位不该属于我。”
摄政王摇头道:“民间消息多有失实,沈相何必放在心上?至于朝中,本王至今未曾听见有人质疑沈相,沈相又何出此言?”
沈逸没说话,眼神稍稍瞥了瞥,摄政王立刻问道:“诸位相公以为如何?”
苏乾立刻道:“老朽认为,沈大人配的上右仆射之位。”
摄政王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其余六位相公,然而,却无一人说话。
冷场。
尴尬的冷场。
摄政王方才明白,沈逸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恰恰相反,是寒了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要变换的,居然是先帝仓促提拔上来的右仆射。
没有说话的六相,话语权比不上苏乾,却代表了“大部分人”。
其实从当初沈逸之郡守之位,就加上了参知政事之衔,就已经让政事堂的相公不爽了,偏偏不爽还没处说,只能受着。
现在好,才过去半年,参知政事成了平章知事,二十岁出头登上了右仆射之位,跟他们一帮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头共处政事堂,地位犹在他们之上,这让他们的老脸往哪放?
本就不爽的他们,听到新天子赞成沈逸辞官,更是露骨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辞官之事之后再说。”
冷场之后,赵明月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