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干道后,路上的车辆变得稀少,眼前景色越来越荒凉,他的心情,也跟着陷落。
远远望见前方那座红色信号塔,像染血的长枪耸立在路边,和周边的建筑格格不入。
最初搬过来时,他还不知道,“红塔”是这片区域的自杀圣地,每过一段时间,就有轻生者从塔上跳下。
塔高50多米,血肉之躯砸落地面,从来没人生还。
每次从塔下面经过,梁欧的心跳,就会加速。
到家以后,低潮的心境,还是没有改变。
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中间,觉得全世界都变得死寂了。
身体感觉到酸痛,但又说不清具体来自哪个部位。
不想开电脑,不想看书,不想做任何事情。
脑袋上像安了个紧箍咒般,阵阵生疼。
他试图告诉自己,这并不是生理疾患。
但完全没有用。
没到吃药时间,他还是找出药先吃了,但就算这样,也不能马上缓解症状。
他倒在床上,抱头哭了出来。
三个月前,医生确证了梁欧患有抑郁症。
梁欧惊讶于自己会得这病,不知道哪来的病因。
医生说,可能源于生活中,让人抑郁的各方面,也可能只是体质原因。
梁欧三十多岁了,厂子里统计员的职位。
不上不下,随着年纪增长,升职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女友也在半年前和他分手。
这些可能是他的病因,也可能都不是,反正,病魔降临在了他的头上,无处可躲。
梁欧打开音响,用大音量放欢快的音乐,想用这种方式提振心情。
很快,敲门声响起,邻居大妈上门抗议了。
梁欧只得关掉音响,低头忍受大妈责骂的口水。
大妈走后,梁欧的心情,变得更加抑郁,他打开阳台上的窗,朝下看地面,有些出神。
或许,跳下去就能解脱了。
可惜这里只有四楼。
如果是“红塔”的话,跳下来就不会有悬念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打断他危险的念头。
是在老家的母亲打来的,问他这个月底回不回家,常年卧病在床的父亲在念叨他。
老家离得不远,以前他每个月回去一次,这次有三四个月没回了。
母亲殷切关怀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
眼泪不知不觉再度落下。
“最近有点忙,空下来的时候,我会回来的。”他忍住哭泣,回答了母亲。
挂断电话后,他关上了阳台的窗户。
自从那次吸烟室对话后,赵远山对梁欧的态度变得冷淡,见面也不再打招呼。
这天,梁欧下车间统计用料,正赶上车间主任,在对底下工人训话。
梁欧大概知道是什么事,这个月,车间的出品质量不到位,上头责令查找原因。
面对厉声训话的主任,站成一排的工人们,像做错事的小学生般,低头不语。
或许是看到梁欧经过,王主任摆出更加严厉的样子,让他们检讨工作中存在的问题。
当然,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跳出来自我批评。
“赵远山!说说你怎么回事!”
被突然点名的赵远山,一时摸不着头脑,嗯啊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你为什么在打哈欠?是不是觉得不耐烦?”
主任语气严厉。
赵远山顿时慌了:“没……没有啊。打哈欠只是……只是习惯动作。”
“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你心思不在工作上吧?我昨天路过体育场时看到你了,在做黄牛,倒卖门票!”
赵远山的脸,立马涨红,很快否认,“我……我没有!昨天我下班后就回家了,再没出去过。”
“你蒙谁呢?当我瞎吗?谁能给你证明?”
梁欧觉得,赵远山倒卖门票的事可能是真的,就像那次他当装卸工一样。
赵远山支吾了半天,没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这下哑火了吧?上次你出事故,也是因为忙着赚外快,上班没精神吧?还导致我们车间进度拖延!”
赵远山这次被气到了,加大了声量:“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发生事故是我的错?”
“既然你的心不在这份工作上,我看你下个月也不用来了!”
主任突然甩出这一手。
赵远山的气焰,顿时散了,“主任!我真没有啊!那不是我!”
“王主任,我能给他证明。昨天晚上,我找他喝酒去了,他确实在家。”梁欧在这紧要关头挺身而出。
他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觉得,因此事让赵远山丢掉饭碗,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