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男生很皮,她越害怕,他们就越放肆。
林薇薇曾叱退几个过分的。
禄娓私下视她为友,还去她家玩过。
男生们追不到禄娓,就“酸葡萄”:那女的假正经……背地里脏得很,装什么冰清玉洁……老子才看不上她……
女生们就更不满了。
她们有种双标心态:男生围着我转,那是我好看,我有魅力,我风情万种。
男生围着别的女生转,那是她贱。
男生们充其量也就酸两句充面子,不至于真欺负她。
女生们不一样。
雌性生物的本能和想象力,足以让她们编出各种各样的故事和流言。
添油加醋下,禄妮的八卦、情史满天飞,说的跟真的一样。
反正就是她放荡,她不好,她干什么都是错。
当一个人在道德上不占优势,那么你对他做什么,都是在伸张正义。
到初三下学期,女生们已经敢明目张胆欺负她了。
到底是她懦弱。
现在看,倒不至于每个人都真讨厌她,但每个人肯定都有过这样或那样不顺心的事。
很多时候,他们欺负禄娓,只是在给自身情绪,找一个发泄口。
禄娓打记事起,她爸就在打妈妈和她。
打出生起,她的腰就是软的,还怎么能指望她挺起胸膛?
而禄娓的彻底崩溃,是因为林薇薇。
亲近之人的伤害,才是致命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夏天,柳树树干上趴着几只贪婪的蝉,吱吱叫得人心乱。
禄娓穿了件白色连衣裙,不知是哪个龌龊家伙,将红墨水倒在凳子上,被不知情的她那么一坐,再站起来时全班哄堂大笑。
禄娓哭着逃进卫生间洗裙子。
林薇薇敲着隔间门,说是给她一个吹风机,洗净了可以吹干。
充满感激的禄娓打开门。
于是,她衣衫不整的模样,被蜂涌而至的女生们拍到了。
她们挖苦、嘲笑、贬损,还顺手给传到了年级群。
我不知道,林薇薇为什么要这样做,应该是有人说她是禄娓的朋友,她觉着难堪,拼命想划清界限。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禄娓脸上的神情,起先是惊诧。
再后来是失望、绝望,却大睁着一双眼,没有哭。
禄娓慢条斯理穿好裙子,说林薇薇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和你那个爹的事,是没人知道还是怎么的?拍我?我今天就算是没穿衣服从这里走出去,也比你干净得多。
照片?
禄娓笑了,说我这里可是有你的呢,你要不要看?
禄娓举起手机,大声喊,大家要不要看?看看每天来接林薇薇的那个人模人样的男人,到底是她爹还是老baby啊?
那是一张林薇薇在浴室,被林澜打后面抱住的照片。
他们两个都没穿衣服,赤果果的,林澜的手搁在她的身体上,在用蓬头冲洗。
时间摁下了暂停键,沉闷到连空气都不流通了。
片刻后,林薇薇那声压抑的尖叫,就像是从灵魂最深处爆发出来的一样,让人觉着她疯了。
林薇薇红着眼,像头失了母亲的幼兽,扑上去,夺走禄娓的手机摔碎。
又随手抄起把水果刀,朝着她眼睛就是狠狠一下,还好被同学们拉住了。
那天,失魂落魄跑出校门的林薇薇,再也没回来过。
那时的禄娓还不明白,为什么照片明明是真的,而林澜来处理时,非要说那是PS的。
她明明是在林薇薇家玩,摆弄电脑时,意外输入了林薇薇的生日,不小心解开了密码。
就在一个硬盘里,找到了这些照片,然后拍下。
那都是真的,她没撒谎。
年少的禄娓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被捉进执法局说是诽谤,所有人都信。
为什么她家里被逼得赔了钱,道了歉,还打上了耻辱的标签,她自己也被退学,走投无路。
她没有诽谤,她什么也没说。
后来,林薇薇被带去了另一个城市,音讯全无。
后来又有人说,现在禄娓混得很不好,在别的城市坐台,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睁开眼睛伸懒腰,像只舒展身体的猫儿。
林薇薇果然不是好东西,不仅罔顾廉耻,还卑劣,要不是搞了禄妮一下,还不至于暴露得这么快。
我没冤杀她。
于知芷说,我的大脑紊乱了。
正常人的记忆和意识,是有主体和时间序列的。
而我的意识,是平面的、流动的。
我没法分清什么是昨天发生的事,什么是10年前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