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有。
我脑子里,全都是接下来,我要名正言顺继承的巨额遗产。
可能这就是命吧。
江一帆的命,我的运气。
看来,我是个合格的诈骗犯,却不是个合格的演员,我将剧本给演错了。
我之前在调查孙绾绾的人生经历,以期让自己还原到很像时,曾经去过孙绾家荒废了的房屋。
在那里,我找到了孙绾绾曾写过的一本日记。
日期停在她从六楼坠下的前一晚。
她写到:
三天前,我参加了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场考试——高考。
作文题目是审视自己,给自己一个自画像,以亲身经历,跟即将入学的高一新生说说话。
我想,我的生命应该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了,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那可能就是原谅吧。
原谅这世上所有的美与不美,丑恶或善良的人心,无论结局怎样,每天都让自己开心的过。
人生是一段旅程,就像我知道,我和一帆总会走到终点,却还是义无反顾走了下去。
否则,在拒绝结束的同时,也拒绝了一路走来的那些欢喜。
只是没想到,我和他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我知道,一帆将箭头落在我家,也不是故意的。
他保护了我这么久,也该是我保护他一次,他那么优秀,以后肯定会做出很大贡献,要是执法者查到他身上可怎办呢?
他已经没有妈妈,没有我了,再出事,以后要怎样活下去?
我想,这件事就到我这里吧。
一帆,我不恨你,我原谅你。
……
看到这里时,我大抵明白了。
之前听于知芷转述这故事时,我总觉得执法者查案太过草率。
若当年,孙绾誓死咬定她没有钢铁箭头,执法者未必查不到来处,可偏偏她自己全部认了。
从动机到行为,后来又以死封缄,给这案件画上了休止符,这就把案子给做死了。
原来是这样。
可江一帆一辈子也没能放过自己。
……
阴魂不散的左诀,又来看我了。
我挑眉问他:“就算你能证明我不是江一帆心中的那个孙绾绾,可你能证明江一帆想娶的人不是我吗?就算你能证明?他终究是娶我了。”
“你能证明是我杀了江一帆吗?你不能。我现在就在这里,我说左诀,你去死,左诀,你去死,可是你去死了吗?就算你去死,又同我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烦:“你抓我没用的。”
左诀叹了一口气,给我打开手铐。
左诀恨恨说,“许静宜,你不要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
我揉了揉手腕,“等到那一天再说呗,对了。”
我想起来,“左诀,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孙绾绾的?”
左诀看着我:“因为我后来突然想起来,我16年前跟踪采访的人是孙筱筱。因为那一年,孙筱筱和孙绾绾都只有8岁。”
“可人生出现重大变故的是孙筱筱,所以她才是我们跟踪的样本。我一不小心认错了,而你却没有反驳,可见你心里有鬼,你在装。后来我一调查,便知道孙绾绾已经死了。”
我笑道:“你之前做那些跟踪调查,是在根据原生家庭,进行心理画像吧?”
“嗯。”
我出门时,甩给他一个眼神:“不过,你为什么只对那些孩子进行心理画像,而不画他们家中的成年人呢?”
“如果一切都和和美美,谁又想过这样颠沛流离,又兵荒马乱的人生和青春?你为什么不画这世界上的林林总总的成年人?”
“贪婪、狡诈、自私、不负责任……无能的人,总会将自己的一切不如意,都加诸在下一代身上……代代相传。”
“这才形成了你后来的研究课题,原生家庭和青少年犯罪,这才是根本原因,种下的恨,要多少阳光雨露,才能结出善的种子?”
左诀转了转眼珠,说,“我会留意。”
我恍然又想起,孙绾绾临死前写下的那些日记,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瞧瞧,多善良的孩子。
原谅吗?
我绝不原谅。
原谅是留给那些需要且渴求原谅的人,比方说江一帆。
但对我这样纯粹的恶人来说,原谅有什么用?谁需要那些无力东西?
我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宁可去偷去抢去骗去杀人去作那些纯粹的恶,也不愿像宋女士一样,以付出和关爱为名,将重担压到另一个人身上,说着什么虚无缥缈的指望和不指望。
她真的爱孙绾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