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被梦吓得,后半夜都没睡踏实。
梦里的教室、班上的同学、班主任,都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自己小时候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经常受欺负,课桌里被装垃圾的事,也确实发生过。
但班主任人很好,当天便替她找出了罪魁祸首,还叫那个同学在全班面前向她道歉,写了保证书。
十几年前的旧账,突然被翻出来,梦里的自己,还害死了班主任。
杨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种事,她从未想过,现在更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老师多年未联系,万一真……
早上六点,高海换好衣服,去局里上班。
杨素从床上爬起来,找出上学时记的电话薄,一个一个号码仔细翻查,最终拨下班主任的电话。
是空号。
……
十七岁的杨素,是工厂里年纪最小的女工。
厂房里,流水线生产,每天不是装配件,就是印模具。
起初,杨素适应不了这么高强度的作业,手上天天磨水泡。
后来磨得太多,新伤加旧伤烂成一大片,疮好后,就成了厚茧。
女工们统一住在工厂宿舍里,一间十二个人。
女人聚在一块,难免抑制不住聊天八卦的天性,“多大了”、“家住哪里”、“有没有对象”诸如此类的话,几乎每个人都答过。
可到了杨素那里,却从来没有人能问出什么,她也从不主动与人说话。
于是,女工们的聊天里,又多了一个话题:杨素为什么那么古怪,她身边从来都没有朋友吗?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一开始,这话也只是背着当事人偷偷议论。
偶尔一两次被杨素撞见,她竟也没什么反应,一来二去的,事情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开始敢当着面说了。
尤其是同寝室的刘红,工厂里受了组长的气。
回来后,便将杨素的被子扔出去,站在走廊里,指着鼻子骂她神经病,成天跟瘟神一样,招晦气——闷葫芦总是好欺负的。
杨素也不恼,只是默默将被子收回去。
等刘红撒够气,甚至还对着她笑起来,像是两人极要好似的:“小红,我知道你一直攒着工资想买个新包,这次组长扣了你的全勤,你心里不痛快,我理解,换作我,我也气。我这半年工资也省下了一点,不多,你要是需要,可以借给你。”
刘红愣了愣,一句“有病”正要骂出口,忽然想起,之前她找宿舍里其他姐妹借钱。
不是说要攒钱养一家老小,就是说要还银行贷款。
现在能借钱的,说不准还真只有她。
想到这儿,刘红生生地把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可总不能就这样丢了面子,好些人在走廊里看着呢。
刘红空咽了两下喉咙,未骂出的话,换成个白眼翻过去,转头甩门回了宿舍。
……
局里突然接到举报电话,说市区购物中心有人安了炸弹。
局长吓得不轻,赶忙向上级领导汇报,请求支援,又出动了所有警力,去疏散人群。
刚调来这边执法局的高海,行李都还没搬完,就坐上第一批警车,跟着去了。
购物中心高五楼,环形建筑,内置四条步行街,四通八达,站在任何一点。都可以一眼望尽楼内陈设。
设计师最初的想法,应该是希望让顾客随时随地都能饱览风光,但现在这个设计,却成了购物中心内所有人的噩梦——
三楼巨大的LED广告屏,被篡改成了红色的数字。
整幢楼的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倒计时数字在一点一点跳跃:1分58秒、1分57秒……
人们争先恐后往外挤——倒计时数字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最开始,三楼广告牌忽然黑屏,显示三十秒倒计时,好些人以为是商家搞得新促销活动,还兴致勃勃地跟着一起数。
可当计时器跳到零的同时,五楼的一家店面,忽然传来一声炸响,门窗玻璃俱碎。
同层的人跑去看,店里炸的一片焦黑,墙上、地上零零散散地挂着几块残肢断骸。
离爆炸源最近的售货员,被炸得浑身是血,脑袋似乎也被炸弹震得不太清醒。
看到有人赶过来,嘴里只含混不清地念着几句话:“那个女的……来我们店里买包,等人取钱过来,人一直没来……她抱着包不还,我们拉扯了一下,包里竟然有炸弹……”
紧接着,三楼广告屏上,显示出新的倒计时:3分钟。
执法分局离购物中心并不远,但当警车赶到时,五楼和四楼都已有不同程度的炸毁——
四楼的炸弹,安在公共卫生间,大概是水管被炸穿,厕所里的秽物全都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