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秦晓抽空看了眼单子上最后一个人名,再抬头时,面前已经站着个男人。
“王长川,先生?”
男人个头不高,有一双年轻的眼睛,可脸上的皮肤,却似历经刀斧干锤万凿,皱纹多得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男人身上的衬衫,都被汗水浸透。
注意到秦晓在看他,男人额上汗珠又冒出来一圈,故作镇定地四处望了望,半开玩笑半试探:“听说你们心理医生很厉害,把人催眠了,银行卡密码都给你报出来。”
“哪有那么玄乎,况且,那是违法的事。你放心,我们只是坐下来,单纯聊聊天……别紧张。”秦晓笑笑,示意他坐到桌前,“不介意我录音吧?”
男人坐下摇摇头。
秦晓戴上眼镜:“那好,说说你的情况吧。”
“我最近,总是睡不着。夜里听见一点响动就会惊醒,躺在床上脑袋里全是呼吸声、心跳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月前吧。”
“方便问下职业吗?”
“我是房屋中介的,卖二手房,刚干满两年,最近被提了分部的店长。”
“这半个月内的事?”
“一个月前。
“这样啊,恭喜。”秦晓低头看了眼资料,“年龄二十八,现在的婚姻状况是?”
“差点,就结婚了。”王长川例开嘴,局促地笑了下。
“我条件不好,她跟我了了八年,一直也觉得挺委屈她的……好不容易当上店长,这几年,也攒下来一点钱,就在店附近买了一套二手房。房子在老制药厂家属院里,四十平,她父母不太满意。”
“可她开心的不得了,恨不能马上就搬进去住……还是怨我,太没用了,买下房子就没剩什么积蓄,连装修钱都只能零零散散地凑,更不用说结婚办酒宴的钱……”
“她父母不让你们结婚?”
“不是。”王长川低着脑袋直摇头,“她父母同意了,还垫钱让我们装修房子、办婚礼。”
“但最近,我总觉得心里发慌,睡不好觉……好不容易睡着,又会被噩梦吓醒,白天也觉得人头重脚轻,像是没了魂……我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好像婚期越近,我的病也严重。”
“王先生,请你放心,你来到这里,我就会尽我所能来帮你。”秦晓安慰了他几句。
又问道,“能详细说一下,是什么样的噩梦吗?”
“很多梦,乱七八糟的。”
王长川出神地盯着面前某处,两眼发直,“有时候,梦见她怀孕快要生了,周围环境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医院,更像在农村老家里。”
“她躺在一张木桌子上,动弹不得,没有人帮她。她拼命地伸手想拽住我,求我救救她。”
“我拿着剪刀走过去,她的肚子像个盛了水的气球,薄得只剩下一张肉色的膜。”
“婴儿的脸,在羊水里泡得肿胀畸形,手脚都顶在肚皮上抓、踹,好像下一秒就会破开肚子出来……”
“有时候,又梦见自己走在街上,路过一幢正在施工的大楼。我听见楼上有人喊‘快躲开’……”
“一抬头,正好一块水泥板,冲破防护网砸下来。我的脑袋被压在水泥板下面,什么也看不见。”
“街上人渐渐围过来,有人说,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石板,我肯定死透了,要打电话报警……还有人要翻我的衣服校牌,找人来认尸。”
“可是我没死,甚至还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站在我身边说话。我把头从水泥板底下拽出来,路上的人都吓坏了,全躲在旁边叽叽咕咕地议论,看我就像看怪物一样。”
“我想,可能是我的脸被砸得太难看,就用外套捂着脸,从人堆里钻出去跑回家。”
“等回家站在镜子前一看,我的整个头都被砸扁了,血肉模糊的,眼睛鼻子耳朵全错了位。”
“我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怪物是我……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门,声音很杂,像是有一群人。”
“我不敢开,他们就开始踹门……老木头做的门,被撞得快散架。我跑过去抵门,听到他们说,有一个怪物跑进去了,恐怕要吃了这家的孩子……”
“还有时候,就梦见一片白色的背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白纸上,放着一只玻璃杯。”
“杯里有半杯水,能听见有钟摆晃动声,杯里的水跟着计时的嘀嗒声缓慢摇晃,杯下的白纸,也开始出现折痕。”
“渐渐的,计时声越来越快,白纸也越来越皱。我怕玻璃杯里的水荡出来,伸手想去接,杯子却突然碎了,白纸也碎去。”
“随后,整个画面以白纸为中心,全部变得粉碎……而每一片碎片,又跟着自行分裂,变成更多更小的碎屑……”
王长川说着说